地辟天开指瀛洲(二) - 休了盟主前夫后 - 晓山塘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地辟天开指瀛洲(二)

地辟天开指瀛洲(二)

卫柯所说“神迹”,自然是指卫椼的苏醒。

只是人虽醒了,神识却未恢复,反而变得迟眉钝眼,一脸痴呆之状,一整日下来也不说话。

按柳无相的说法,是他头部受了重创,日后能否彻底康复,全看命数。

卫柯对胞弟的醒来满心欢喜,这样的现状,虽令他感到失落,却还是怀抱一丝期待。他谨遵柳无相的叮嘱,每日晨昏各花一个时辰,搀扶卫椼在院中锻炼已有萎缩之状的腿脚,从一开始的一步一摔,慢慢恢复到能够颤颤巍巍行走。

这日傍晚,绮霞染窗,庭廊间疏风穿堂而过,清清凉凉。

少年弟子穿过回廊,走到客房门前,伸手轻叩几声,却未听见动静。于是透过门缝朝内望,只瞧见凌无非伏在桌面,似已睡去,一旁用镇纸压着厚厚一沓写满字的纸张。

桌角烛台的蜡烛显已烧完,芯子都已成了灰,幽禁在融化后重新降温凝结的蜡块里。

少年迟疑片刻,小声唤了一句:“凌师兄——”

听见声响,屋内的人食指指尖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以极缓慢的动作坐直身子,拧了拧关节,站起身来。

少年又敲了几下门。

“师兄,卫掌门请你过去,说有件事想请你看看。”

凌无非刚好走到门边,听见这话,略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卫椼又出事了?”

“那倒没有。”门外少年摇头道,“就是听卫掌门说,卫副掌门这几日的举止有些奇怪……师兄你还是去看看吧——”

凌无非没有再问,径自便去了卫家兄弟所住的南院,临走之前,又折回房里收拾了一番桌上的笔墨等物,那些写满字的纸张,也都装进一只上了锁的木箱子里。

前来传话的少年师弟看见桌脚粘着一团废纸,好心帮他捡起,展开一看,只瞥见上边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似是关于多年前的记事,所书时辰,正是七年前的乙酉年。

纸张正中,一团墨迹洇散大半,隐约能看见干透后留下的水渍晕痕。少年不明就里,转头去看,却已见那一抹白色衣角消失在门边。

穿堂风仍萧索,廊下落叶堆积,铺满青石板路。

凌无非来到南院,却看见兄弟两人都在地上。卫柯蹲着。卫椼趴着,手里还抓着一块石头,在地上画着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了?”凌无非好奇上前,走到兄弟二人身旁,低头查看地上的图案,只见一条条白线弯弯曲曲,纵横交错,中间还框出好几处刻意加重的线圈,乍看之下乱七八糟,简直毫无章法。

“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卫柯抓耳挠腮,拉了自家兄弟好几回,愣是没能给他拉起来,只得叹了口气,继续陪他蹲着,仰起头来回答凌无非的话,“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神神叨叨,到处画画,这……他几时开始对这种事感兴趣?”

“此画虽然潦草,不过——”凌无非指着地上的图画,道,“除了这一幅,他还在别处画过吗?”

“有啊,昨日不知从哪弄来了笔墨,把我俩的衣裳涂抹得乱七八糟。”卫柯说着,便即站起身来,飞快跑进房里,抱着一摞被涂抹得满是墨迹浅色中衣跑出门来,递给凌无非。凌无非随手抽出一件抖开,又看了看地上那副,倏地一愣,缓步绕至卫椼左侧,俯身将中衣在地上铺平,其中一角挪至地上白色石画边缘,好几根线条,竟同时衔接上了。

卫柯诧异不已,恍惚会意,赶忙同他一起将几件画了画的衣裳展开,铺在地上。

当所有衣裳铺完,同地上的石画一起,终于凑齐了一整张图。

一张自当朝国界海防边境起,一直延伸到海上不知名岛屿的地图!

“这里……像是青弋江下流的海口。应当是……”

“崇明州。”凌无非准确地说出口岸岛屿的名字。

“对啊!”卫柯一拍大腿,道,“这崇明岛,便有瀛洲之称啊!凌大侠,咱们之前说过的话……”

凌无非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移向地图最右侧,伸手一指趴在那儿一直涂涂画画的卫椼道,“倘若崇明便是瀛洲,那这地图,何必还要将海上的情景绘制出来?”

“这……”

“恐怕这就是万刀门一直想取他性命的缘由。”凌无非思索片刻,忽而恍然,扭头看向卫柯,问道,“卫掌门可曾听说过‘玉煌宗’?”

卫柯茫然摇头。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灵沨此前也曾说过关于赤角仙的来历,看来所谓‘海外毒宗’,倒是空穴来风,确有其事。关于卓然的秘密,应当都在这海图上。”

到这一刻,卫椼终于完成了他的“大作”,高高兴兴直起身子跪在地上,兴奋地拍手叫好。

卫柯不禁蹙眉:“那咱们如今应该怎么做?要不要现在就去……”

“不忙。”凌无非拍拍他的肩,道,“到你随行的手下人里找几个能画图的,把地图拓下来。多画几张。还有,记得要用羊皮纸,不然寻常纸张,出海沾上了水,可就前功尽弃了。”

沈星遥与凌无非二人各自一头,两条线索无一例外都指向了崇明州,不可不说,这所谓的仙岛传闻,是越发可信了。

这日沈星遥与叶惊寒一行先行到达崇明,登岛进城,一路穿过市集往南,打算寻家干净的客舍下榻。

“公子,买一朵芙蓉花吧。”

“姑娘,买一朵芙蓉花吧。”

一名衣着朴素的卖花女孩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芙蓉花穿过街巷,每经过一人身旁,便俯身行礼,说上一句,却无一人搭理。

她走到叶惊寒面前,鞠一躬后,从花篮里拿出一朵水红色芙蓉,看了看他身旁的沈星遥,道:“公子,买一朵芙蓉花,送给喜欢的姑娘吧。”

叶惊寒被她说破心事,一时变得拘谨,不由得握拳掩鼻,避开卖花女孩的目光,假装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别胡说。”

“公子,这位姑娘所用香膏便是芙蓉,是喜欢芙蓉的人呢。”女孩难得看到可能的生意,不肯轻易放弃离开,继续对他说道,“香膏都是花瓣熬油炼制,哪有新鲜芙蓉来得醇厚轻盈?香花配美人,人更美,花也更香。您就买一支吧。买一支送给心上人,心上人也会喜欢你的。”

小姑娘伶牙俐齿,听得叶惊寒倍感压力。他不是不想买花,也不是不想把花买下送给身旁的人。而是他分明看过沈星遥曾戴过的那两支簪子,一支黄檀,一支白玉,簪头都雕作芙蓉样式,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是谁送给她的。

他可不想沦为效颦的东施,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样吧,你的花我都买下来,只是……”

“你这一篮花,我全都要了。”不等叶惊寒把话说完,沈星遥已走了过来,站在他与卖花女孩中间,道,“不过,我不是他的心上人。也不要他做我的心上人。这花,是我给自己买的。”

“全都要?”女孩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立刻低头数起篮子里的花,“不贵不贵,一文钱一朵,这里拢共也就……一二三……十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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