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晓霜气重不收(二) - 休了盟主前夫后 - 晓山塘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欲晓霜气重不收(二)

欲晓霜气重不收(二)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姬灵沨身上。

白落英眉头紧锁:“你仔细说说。”

“天下毒宗,派系之间,手法千差万别。”姬灵沨走上前,道,“专擅毒物之人,为争胜夺名,彼此都有克制之法。也正是因此,才有了‘蛊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苗人的蛊,大多只是用来驱使旁人为自己所用,而非杀人。所谓蛊童,便是以最纯挚的孩童血肉作为饲育毒虫的食粮,这些孩子本身早已死亡,不过是承载毒虫的容器罢了。这些毒物以人体为食,遇身怀蛊物之人,便会立刻进入其体内,吞噬蛊虫,而那蛊虫的饲主,也会因此毙命。”

凌无非听见这话,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姬灵沨叹了口气,道:“我在苗域曾听长辈说过,此一脉毒宗自海外而来,欲在中原立足,却不知因何缘故铩羽而归,从此不知去向。想来这一次,是懂得这种手段的人,又出现了。”

“也就是说,有人知道我身中蛊毒,特意设此一计,想置我于死地?”凌无非眸光一紧,困惑不已,“可事涉私隐,外人如何得知?”

“身中蛊毒之人,与常人有异。寻常人看不出,但这些施术之人,自有一套判断的法则。”姬灵沨道。

“莫不是因为上回……”沈星遥似有所悟,“可与万刀门有关?”

“那便不好说了。”姬灵沨摇摇头道。

沈星遥闻言蹙眉不语,心下却感后怕。

倘使昨日男孩扑向凌无非的那一刻,她没有上前……想及此处,她打了个寒噤,扭头望向身旁的凌无非,却见他眉眼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蛊童神识已毁,与死人无异,但毕竟是个孩童,谁也下不了手。于是只能将之单独安置在一间无人居住的院子里。

可即便如此,到了傍晚,还是出了乱子。

冲天的黑烟引来了钧天阁上下各院所有人等,众人焦灼奔走,打水灭火,隔着半开的门扇,亲眼看见那男孩一动不动站在火光里,漆黑的影子如同鬼魅。一只只看不清颜色的蠕虫,如潮水一般迅速从他七窍流出,挣扎蠕动着,在剧烈的火舌里噼里啪啦燃尽成灰。

小院墙头,趴着前日被蛊童咬伤的那只狸花猫,对着走水的耳房,发出凄厉的喵喵声。

火光,花猫与着火的耳房交织成的诡异画面倒映在凌无非眼底,在心底深处埋藏多年的惶恐与压抑,也在这一刻冒出苗头,跟着瞳仁里倒映的火光,一同发出剧烈的颤摇。

也不知是不是赤角仙之毒尚未除尽,夜里凌无非睡下之后,到了半夜突发高热。睡在他身旁的沈星遥触及他发烫的手臂,立刻觉察起身,唤了人来,煎药喂药,打水退热,随后便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静静地守着。

月夜风歇,雾沈云暝。等到晨曦的光透过窗隔照入屋内。沈星遥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适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伏在床边睡了过去。

她赶忙坐直身子,探了探凌无非额前温度,觉察高热退去,适才松了口气。

朔光刚好端了药来,站在半掩的门外,叩了叩门。

“进来吧。”沈星遥说着,擡眸看了一眼,听见身旁传来咳嗽声,赶忙回头去看,见凌无非扶着额头缓缓睁眼,赶忙俯身搀扶。朔光也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这又是什么?”凌无非不解问完,又将目光转回沈星遥身上,见她两眼泛红,赶忙捧起她的脸,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昨天夜里突发高热昏迷,听灵沨说,多半是赤角仙余毒未除所致,试了好几种方子,才将毒性压下。如今……”沈星遥咬了咬唇,眼眶仍旧红着。

“那你岂不是一夜没睡?”凌无非全不担心自己处境,见她这般,只觉心疼不已,轻抚她面颊,歉疚说道,“是我不好,让你受累了。”说完,方从朔光手里接过汤药,闻了一闻,立刻皱起眉头。

“你确定这能解毒?”

“如今你体内两种毒性相冲,无论如何也得先压下一种,才好寻求解法,”沈星遥眸中忧色仍未消减,“然此方出自古籍,无旁例可考。能否疗愈,全看运气,你……”

凌无非听了这话,沉默片刻,问道:“不饮会如何?”

“我也不知,总之喝与不喝,都未必有好处。”

听到这话,他连眼都不眨,径自仰面将那碗汤药一股脑都灌了下去。

沈星遥阖目不言,掌心已闷出冷汗。恰闻门声响起,朔光转身开门,见柳无相与姬灵沨在门外,即刻迎入房中。

柳无相一到床前,便即给凌无非探了脉象,确认无异,方长舒了口气,旋即给姬灵沨让了个位置,让她也看看。

“我查了许多古籍,”姬灵沨给他查验一番血象,方道,“我想起了那支毒宗的名字,好像是叫作‘玉煌宗’。这些人对于毒物,几可算是痴迷,常以活人试药,令人发指。因此中原武林才会联手,将之剿灭。听闻……当中仍有余孽流亡海外,不知去向。”

“听你这意思,要寻根究底,还得先把这些人找出来?”凌无非唇角一阵抽搐,“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不,是为保万无一失,只能先压下你体内情蛊,再做打算,”姬灵沨说着,不自觉看了柳无相一眼,道,“就试试柳前辈的法子,设法……令情蛊沉眠。”

“那……怎么做?”凌无非一时摸不着头脑。

“一剂方子无用,便再换一剂试试。”姬灵沨道,“刚才那碗,只是第一剂。”

凌无非心下蓦地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总而言之,这些日子你得受些苦楚……”姬灵沨愈生疚意,“早知如此,当初……”

沈星遥看出她欲提之事,神色也黯然了几许,凌无非有所察觉,当即提起精神,揽过她肩头,温声道:“你别想太多,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沈星遥眸中隐有泪光,不及说完,便被他揽入怀里,在额前印下一吻。

她虽感伤怀,却还不至于六神无主,被他这么一搂,反倒懵了,立感此景矫情,将他推到一旁。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凌无非的日子便“苦”了起来。每日早晨只要一睁开眼,便要面对各种稀奇古怪不知名的药物,不仅难喝,还会引发一些前所未见的刺激反应,常常用过药后便呕吐不止。

以至于前前后后半月下来,人都被困在房里,躺在床上,做梦都能梦见有人掐着他嗓子往里灌药。

这幅情景,沈星遥日日看在眼里,心下忧虑与日俱增,不免生出一个念头——

这日清晨,晓光初起,睡梦中的凌无非被“咚”的一声巨响惊醒,当即弹坐起身,一把掀开床幔,见沈星遥在一旁翻箱倒柜,不由愣道:“就算我快死了,你也不必现在就急着跑路吧?”

“别胡说八道!”沈星遥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刀呢?”

“藏起来了。”

“藏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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