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卫师

公元335年，长江北岸广陵郡江阳县。

一所学舍在江边默默矗立。

时值乱世，兵荒马乱。但学舍屋外路面却清扫得异常洁净。

显然是这学舍的学生礼仪不亏，先生教导有方。

学舍内，传来一片诵读之声。读的是四书之首《大学》中的一篇。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诵读声抑扬顿挫，显然诸学子都是在用心研读。

不多时，一位白发先生步入学舍。

他面容清癯，身形高瘦，步伐稳健，虽是古稀年纪，却不显龙钟老态。

老先生一身素色儒袍，大袖翩翩。头顶却不束儒生冠巾，却插着一支道簪。

老先生目光炯炯，进得屋内，环视四周。突然他双目一凝，对着屋内一角暴喝一声道：“混账东西，竟扮这异族模样来读我圣贤之书！”

说罢手中戒尺已是飞出，直击他说话方向。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后排角落处，一个胖胖的少年蹲在地上，脑袋上被戒尺砸出一个大包。

他的打扮的确与其他学子不同，脑门额发已被剔光，只在脑后扎了两个小辫。

这小胖子见先生发怒，心中惊恐，连忙不停作揖，口中忙不迭道：“先，先生息怒。”

“家里明天就要渡江去找朝廷，路上怕遇到胡兵，爹爹便让人将我扮成这胡样。”

胖子言辞极是惶恐，作揖则极尽真诚。只是配上这胡人模样太过滑稽，学舍内一时哄笑声不断。

小胖子见众人取笑，怕先生又要发怒，连忙又做了几个大揖。

老先生见状，长叹一声，悠悠道：“罢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丰家就你一根独苗，你且去吧。近日这江阳县就将有刀兵之灾，早去可免了这灾祸。”

小胖子见先生竟撵自己走，顿时泪如雨下，但事已至此，也是不可挽回。当下便行了三叩大礼，口中道：“卫师保重！”便要出门离去。

这时他身旁一位青袍少年拉住了他，口中叮嘱道：“丰秀，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你且珍重。”

丰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点了点头。

那少年又道：“发束衣冠，都代表我华夏正统，去了江南，速速恢复，可别让人耻笑。”

丰秀重重地答应一声，哭着跑出了学舍。

卫师又是叹了一口气，继而目光看向那青袍少年，眼中投来一丝赞许之色。

他缓步走上讲台，示意众学子各自落座，口中道：“我知你们其中许多人，不日就将和丰秀一样举家南渡。”

“天下倾覆，唯南渡可保我华夏血统，为师只有一言奉上，望尔等谨记。”

“南渡不可偏安，要修身养学，散我汉家之教化，复我汉家之山河！”

卫师声音振聋发聩，堂下众学子听了也是心潮激荡，口中称是。

卫师见状，轻捻长须，面露微笑，口中道：“今日，为师便同你们讲讲着天下大事。”

众学子皆知老先生不同于一般腐儒，以前曾是带过兵的，顿时来了兴趣，纷纷引首听讲。

卫师又笑，却不再往下讲，问道：“苏洛，你来说说，这天下之势，可以至此？”

问的就是那青袍少年。

苏洛闻言，起身拱手，然后道：“皆因妖后贾南风作乱，矫诏屠杀宗室。引得诸王猜忌，互相攻伐。致使我大晋国力凋敝，才使北胡匈奴乘虚而入，乱我中华。”

卫师听了微微颔首，笑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

苏洛道：“但请先生赐教。”

卫师示意苏洛坐下，道：“时下乱我中华者不止匈奴一支，那巴氐李雄已在巴蜀称帝。”

“那匈奴刘渊所立赵国在前，又有胡羯石勒立一赵国在后。”

“又有鲜卑、西羌在北方虎视眈眈，意图谋我中华。”

“所以乱我华夏者，乃有五胡。”

“你们可知，何以会有这五胡乱华？”

连同苏洛在内，众位学子对此一问都是沉默不语。

卫师见了，也不责怪，只顿了顿笑道：“天道循环，阴阳互生。此等天地秘闻，莫说你等，为师也是当年求道之时，才与闻一二。尔等可要听？”

众少年见有故事可听，纷纷道：“愿听。”

“也好，便说与你们听听。”卫师笑道：“昔年炎黄与蚩尤决战于逐鹿。”

“蚩尤以神魂幻化出虎彪熊羆豹五部妖兽拦于阵前。”

“那五妖皆有千年修为，多具神通。”

“虎兽口中乾坤，可令天塌地陷，万灵俱灭；彪兽啸声可呼风唤雨，使日月无光；熊兽怪力，举手之间让天地倒旋，江河逆转；罴兽身躯庞大，可让四海颠覆，山川尽没；豹兽则擅颠倒阴阳，移山填海。”

“这五兽在中原大地各呈邪威，一时之间竟降之不得。”

“轩辕大帝本欲亲自伐之，座下大司马却劝道：“五兽妖孽作乱，何须陛下亲临。臣有金鼎一尊，可率本部擒之，将其镇于大鲜卑山下，三千年不可出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