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造神计划
第43章造神计划
雾覆衣从小就是怪胎。
比起其他同僚,他的出身算是最体面的。
废土内数一数二的庞大亚种族群,拥有强势的背景与纯粹的血脉,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草食系族群的雪鹿亚种繁衍困难,也正因如此,他从童年时就被族群寄予厚望,所有人都说他会带领着族群登上权力的巅峰,在这个淋漓的废土世界里奴役其他亚种。
——但很可惜的是,雾覆衣的爱好并非玩弄权术,更并非争斗杀戮。
他是个怪胎。
爱好的启蒙来自于他幼时在仓库中捡的几个大功率废弃电池,放在玻璃瓶子里用钢线串联起来,会爆出细细密密犹如线条般的电光。
孩童不敢在家里大张旗鼓地制作,只能独自趴在昏暗的仓库里,瞳孔里倒映着流淌的电光,几乎癫狂地微微放大。
再长大些,他会抓来仓库里的老鼠和青蛙解剖,然后把内脏重新缝合进它们的肚子里。他尝试用废弃电池制作简易的小机器人,粗糙金属肢节咔嚓咔嚓运转时,他站在阴影里注视着四处乱走的机械,心里会有隐秘的、兴奋的欣慰感。
只可惜这种爱好,绝不能被族人发现。
未来要继承族内大统的少族长,绝对绝对不能是,热衷于解剖和无用科研的怪胎。
“......”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
符皎第一次见到雾覆衣时,是在亚种族群暗无天日的牢狱里。
年轻的雪鹿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阴暗潮湿角落,腿上箍着镣铐,瘦到尖尖的下巴抵着膝盖。即便面对着兀然出现在黑暗里的女人,也没有半分惊慌失措或是惊喜——又或者说,他似乎已经对自己的存在本身,产生了质疑。
在那次族内的争斗之后。
至高神居高临下望着那瘦到脱了相的少年。犯了众怒的雪鹿似乎已经被饿了很多天,但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真的不明白,我明明能救他们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他们呢?明明我可以......”
在降临之前,灯抱影就已经公事公办地为她搜集了这位少族长的信息。
他被废黜,是因为违抗了族长的成命,救助了那些瘟疫缠身的、奄奄一息的下等亚种。
在那资源空前匮乏的、黑暗的废土时代里,各族群大多信奉弱肉强食攻城掠地。失去了家园的弱势亚种们会被当做奴隶供人肆意挥霍玩弄,失去一切人权,被视为私人财产和廉价的劳动力工具。
至于那些反抗的下等亚种,奴隶主们向来会通过简单且有效的、断绝食水供给等手段,来让他们长长记性。
食物紧缺,水源断绝,肮脏阴暗的生活环境与高强度的劳动,如此容易地催生出了蚊虫与病菌。
“我知道了。”
至高神弯下腰来。
那明亮的、光线般的白金色长发微卷着落在肩上,雾覆衣浑浑噩噩擡起头,看见神站在黑暗里,向他伸出柔软温热手掌来。
就像是从监狱窗口里落进来的一瞬日光,照得连肮脏老旧墙壁都明亮。
“我知道了,你没有做错哦。”
“人类需要摆脱命运和神明的支配与扶持,自己掌控文明前行的轨迹。病痛、天灾和混乱秩序面前,孩童不能一昧躲在父母的身后寻求保护——尽管这会是一场无比漫长的、艰难的路途,你也愿意站在人类文明发展的最前沿,兢兢业业只为文明火种与力量的科研延续吗。”
看见少年混混沌沌地、下意识地点头,符皎笑了笑,拉着他站了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等神祇不再注视尘世的那一天,你也要让你的同胞们安安稳稳地继续前行——给我证明人类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
所以,当七千年后,雾覆衣提出“造神计划”时。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迟疑。
“人类不能再这样任由天灾蔓延,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根据研究报告显示,最多还有几百年,星系风暴和变异兽潮就会吞噬所有边缘星系,给联邦公民安全和联邦秩序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在座的都是学术界科研界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么多人集思广益,难道都想不出哪怕一个办法吗!”
那场整个科研界学者尽数到场的联合会议里,雾覆衣坐在顶层包厢里,看着自己年轻气盛的学生站在演讲台上,语气激昂地诉说着。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上了一个赤红色的身影。
“不愧是我们雾覆衣院长,教出来的学生都这么有魄力......听得我都想投资了。”
观九靠在他的椅子后面轻声地笑,笑起来的样子一如既往带着些诱导的媚气:“不过呢,他倒也没说错......研究院对星系风暴是不是还没办法?你真想再拖七百年不成?又或者......”
毒水母冲他耳朵吹了口气,暧昧地压低了声音:“你还想等谁来救你?像王子救公主那样?”
“你忘记你答应过她什么了吗?”
雾覆衣原本已经习惯了骚包水母的挑逗,端着茶盏喝水并不想搭理对方,却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下。
观九见他看了过来,眉梢带了点意料之中的嗤笑意味。
“我知道你有个计划还没公布于众,”水母坐到了他对面,抵着下巴笑意盈盈地望着雾覆衣,“听说我们院长为这个计划可是不眠不休筹备了两周,却在临近放出时销毁了相关记录......这么遮遮掩掩,我猜你肯定有大货要爆出来。”
“把你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挪走,”雾覆衣眼波平淡,垂着目光继续喝茶,“要是还想继续跟研究院合作,就别接二连三往我这里放小虫子。”
“另外,想要计划文件可以,自己凭本事来取......你不是养了一群小老鼠吗?”
“自己来取哪有听院长说来的刺激?你不是那只疯狮鹫,我们院长最明事理了。”
观九笑嘻嘻也不避讳,只是顺手给自己倒了瓶最贵的酒,艳红的卷发顺着肩头流淌下来,像是滚落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