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抉择
第103章抉择
一股彻骨寒意如同剧毒，沿着那交错指骨迅速蔓延而上，深深陷进皮肤中。
那黑雾的边际处，似乎还隐隐伸出了尖锐的倒刺，闪烁着寒光，贪婪地吮吸着从张升身上流淌而下的鲜血。
从崎鸾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感，宛如自带无形屏障，将周围百余只恶鬼远远地隔绝开。
那些恶鬼虽然对张升这样遭受祟气侵袭的人类垂涎欲滴，但面对崎鸾的威压，它们根本不敢靠近一步，更别提前来争抢了。
此时的张升身体僵直地站立着，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强撑着自己的双腿，不让其弯曲下跪。
尽管他努力支撑着，口中还是忍不住狂呕出一汩汩鲜血，触目惊心。
但即便如此，他的神情依旧像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眉目之间甚至还暗含一丝怜悯的意思。
“你这究竟是什么眼神？”
崎鸾见状怒火瞬间被点燃，再也无法抑制住。
要知道，他可是早在很久以前便追随在邪神身旁了。
这么多年来，他亲眼目睹那位大人将这世间的芸芸众生视为掌中之物，肆意地传播疫病、制造灾荒以及散播恐惧。
而对于那位大人来说，完成这些事情简直易如反掌。
张升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就像是将身体里所有挤压的痛苦与愤怒一并吐出去。他强忍剧痛，缓缓地将与自身血脉相融、用以自保的盾法撤去。
此刻的他已经毫无保留。
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前方那片被黑雾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地方，只能隐约看见崎鸾那颗隐匿其中的头颅。
就在崎鸾因为张升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惊愕不已的时候，只见张升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轻轻吹出口气——
他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字：“……化。”
简单一个字成玄机，从他口中吐出后便在空中回荡开来。
刹那间，原本围绕在崎鸾周身的那些邪恶祟气，就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揉捏着的瓷土般，开始迅速变形、融化。眨眼之间，这些祟气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面容。
崎鸾透过眼前这人乌黑深邃的瞳孔，映照出了自己那张陌生的脸。他先是一惊，随即怒火中烧，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这是对我……做了什么？！”
面对崎鸾的质问，张升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
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向前倾斜着身子，眼看着随时都会倒下，但他还是艰难地凑近崎鸾，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把你变成我心爱之人的样子，也好让我在这黄泉路上不会感到寂寞，呵呵……”
说完，他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心爱之人。
这般形容词扣在崎鸾身上，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怎么敢拿他邪神之体开玩笑！
还谈论心爱之人……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调动任何法力与他抗衡，单单守在原地等死？
崎鸾气得够呛，他只是有段日子没有操控冥界的鬼群为主人做出大事迹，但也不代表他就能忍气吞声在这任由面前的驱鬼师调戏。
张升的鼻尖就要贴上崎鸾，在那之前，三四条黑雾凝聚而形成的触手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灼烧感与身体感受到的寒意同时存在，那应该是遭受重创时肾上腺的激进与濒死感。
“……十三，我知道你最害怕屠棂火，是它焚掉了你幻化出的人识。”
崎鸾一脸茫然，看着眼前这个人口若悬河般念叨着一个陌生名字，心中暗自思忖：这名字究竟跟我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联？
对于屠棂火，崎鸾可是再熟悉不过。
它乃是邪神恩赐给他的一种与生俱来的神奇能力，但同时也是在他犯错之时降临的残酷惩罚机制。
只要他愈发接近邪神的思想意念，并在人世间成功搜集到愈来愈多的恐惧情绪，那么驾驭这种强大法力就会变得异常容易。
但与之相反的是，一旦他胆敢忤逆邪神的旨意和引导，那原本温顺的火焰，将会在眨眼之间转化成为足以将他的真身彻底毁灭的——“神罚”之火。
“呵，你怎么还能如此淡定自若？难道不知道死期已近在咫尺了吗？”
崎鸾一直努力维持的冷厉形象，此刻竟稍稍出现了一丝松动。
只见他再次用力扭动着自己那狰狞可怖的触手，试图进一步扩大对方身上的创伤面积，嘴里恶狠狠地威胁。
“起初，我仅仅是汲取你的力量罢了，所以才选择慢慢地折磨你，并不急于让你即刻命丧黄泉......但是，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我的手掌心，我总归会想出法子来的，一定会让你对我心生恐惧！”
张升咬紧后槽牙，他痛得脸色苍白，双膝止不住地抖颤。
但依旧眼底满含星河，唇瓣在咫尺的距离煽动：“我永远也不会怕你。十三，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如果能够选择，你又何尝不想要成为人呢。”
“荒谬！——”崎鸾毫不留情地又补了一招，扼住张升的脸腮，情绪已不稳定，“从刚才你就在自言自语，说什么我想成为人，我是你心爱之人。你睁眼看清楚了，我是邪神！我拥有这世间最坚不可破的身躯，瞬息万变的能力和至高无上的血脉！”
他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你要惧怕我！臣服于我！你……”
张升不知何时将崎鸾的那只手捆住，缠绕数圈后另一段结实地攥在自己手中，唇缝中的鲜血斑斑点点，全部印在崎鸾的唇上……
他还刻意将被剥离的相思线以法力加固，连接着自己的那一段，是用法力一点点缝合在心口处。
而牵缠上崎鸾的那部分，就连接着眼睛。那双能窥探到冥界最幽深一隅祟气动荡的血瞳，也是用这双眼，看了场晨昏日暮。
张升终于缓缓松开了手，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的崎鸾，对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破溃。
只见崎鸾瞪目，满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相思线、相思线？！你竟然敢对我下诅咒，呵呵......当真是没有想到啊，原来你竟是这般急切地盼望自己早点死......”
他忍着心脏的剧痛，用指尖撚紧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