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守灵
第5章守灵
尸体入炉火化后葬入公墓,之后还要在废墟上进行三天的守灵。
张纪港熬了整天,眼球布满血丝,连打几个哈欠。
瓦片与泥土之上支砌个简易帐篷,两面灌风灌雨,他和母亲就一直住在这样的破房子里。
丈夫没钱没文化,常年嗜烟酒如命肝肺都不好,体检过不了关,只能借着父亲张儒佞的威望在中院里找份司机工作,一个月900块。
但这些钱一毛都没进段娟娟口袋里,不知道去哪个野妞兜里了。
不仅如此,段娟娟还得往外掏钱,不是张泯欠的酒钱,就是赔偿被砸坏的店面维修费。
她只有一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剩下的窟窿都是靠娘家资助才勉强维持生计。
这老头儿是个铁公鸡。
娘家亲、娘家亲,女人哪怕结了婚后,还是只有自个的娘亲。
……
守灵夜,静得听不见风声。
母亲嗓子哭哑,躺在简易床上,问他:“怕吗?”
她指的不仅是漆黑夜色、断壁残垣,还有未来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人生。
张纪港从隔壁床翻过身,转换话题问:“妈,你喝水不?”
手还没接触到纸杯,就被一旁的男生捞了去。
崔屿给段娟娟倒了杯热茶,搂住她消瘦的肩膀沉声道:“阿姨,我会和纪港上同一所大学,以后我都会陪着他。”
他无语到极点,我们娘俩在这守灵,你不回家凑什么热闹……
张纪港不知怎么回应,以学霸的成绩是可以冲击省状元的水平,为何要去读a大。
“纪港……我总感觉在做梦,是不是梦呢……”她无力唤着儿子,似乎还是不能接受父亲离世的事实。
母亲怀痛睡去,心里可能也渐渐感应到,丈夫已经化成了一股青烟、一捧灰。
张纪港攥紧拳头,拉起崔屿的衣角闷声说:“出来。”
他拉着崔屿走出帐篷,看向那片荒地。
“不要因为我改变任何决定,你要冲击状元,所有老师都认为你可以。”他下颚绷成条直线,神色倔强又隐忍,松开拉着男生的手。
崔屿舔着下唇,轻言道:“可我不想。”
张纪港心里流淌过怪异滋味,酸涩又泛起阵痛。
他突然眼圈湿润,身子都得像筛子,从喉咙里挤出句:“我已经够烂了!你、你还要让我变成个同性恋!”
千禧年当下,穷人家的孩子娶老婆都困难,他又是家中独子,怎敢想象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
虽然崔屿的肌肤嫩得跟小姑娘似得,但他依旧是男生。
“我想让你活着。”
崔屿擡起手指,略带粗糙感的触碰划过眼角那颗黑痣,眼眸深处荡着张纪港无法理解的悲怆。
沙沙、沙。
耳畔传来诡异的翻土声。
下一秒,地面的土突然被刨开,数只血肉模糊的手伸出!
接着是几颗腐烂发臭的脑袋和残肢,有的面部被烧焦,有的布满弹痕,还有的,连头都不剩,只有半截露着气管和食道的脖子……
而张泯,那亲眼目睹着尸体被火化焚烧,已经宣告离世的父亲,此时正穿着最后一次见到时穿着的蓝色冲锋衣。
张泯头发乱糟眼神呆滞,站在黑影群舞的废墟中,无声看着他。
他想,又或许,那些东西不是人,是鬼。
张泯双脚悬空,身外萦绕着焦浓黑雾,歪头看向前方,好似在疑惑儿子为什么在那,还穿着一身惨白的寿衣。
到底死没死?
张纪港心里憋着火冲过去,朝着张泯的左脸挥去一拳,结果是空的。
他暴怒,吼道:“人渣!变成鬼也不能揍你!”
最可笑的是,化成鬼的张泯看到儿子挥来拳头还下意识地躲开,本就脆弱歪斜的脖子直接断掉,啪叽一声,砸到地上。
换做别人,早就被这荒谬恐怖的场景吓昏过去。
张纪港胆子不算大,他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
一无头女鬼伸出残缺不全的手死命抓住他裤腿,张纪港心烦意乱地踹开,却不料皮肉连接处腐烂不堪,断手飞出去几米远。
他之所以能看出那是女鬼,主要还是那两团巨波在眼前荡着,从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轻咳声,默默咬紧后槽牙,瞥了崔屿一眼:“非礼勿视。”
接着,不忍直视侧过脸向女鬼道:“不好意思,我得处理些私事,要不……让一下?”
女鬼戾气不算深重,配合得挪开位置,散发浓重腥臭味的断颈从张纪港眼前晃过,然后又乖巧地去摸寻自己弄丢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