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归来
第33章归来
时间流动，扬起船帆。
我路过你的眼，几次搁浅。
可你还是沉寂，我的第八大洋，我的禁果。
——甄真的日记本，2011年2月14日。
坐上通往廖城市的高铁动车，张升压低帽檐靠在车厢最后一排的座位里，翻看委托人寄来的线索。
不同于几年前的绿皮火车，车厢里再无恼人的烟熏臭气，空调很足，待久了会很冷，而窗外飞驰而过的是他家乡这几年发生的巨变。
还记得第一次离开家乡，是在一辆颠簸且令人昏昏欲睡的大巴车上，第二次是睡卧铺，他和人换的下铺一觉到天明，而这次，只剩下他自己了。
这没头没尾的短诗堪比高中阅读，是他最不擅长的题型，文字云里雾里，书写的都是十七八岁少女内心难以揣测的心思。
而他，一个从大学毕业就从事侦探事业的人哪里会懂。
还是个背负每日高额办公楼房租的“穷光蛋”！
“第八大洋……禁果……”张升皱了皱眉，整个人沉在座椅里，头绪纷乱，可能只有等到了茂名中学见到这位甄姓少女才能知晓她遇到的麻烦吧。
他的事务所一般接下的都是死人的案子，这种模式还是涂明朗交给他的。
譬如旅行社或是建筑行业的企业，特别忌讳在平日里遇到什么邪门事，出行或施工前必须找有经验的驱鬼师给算一算卦，施个法术之类的，避免刚到手的客人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人财两空。
可这回委托人在信中提到的少女，似乎还活着，只是被卷入了某件怪事变得神智不清，向学校申请长达一个月的假期，再加上茂名中学机房里流出的怪诞传说，就更加可疑。
入这行第五个年头，张升在驱鬼师圈里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先后在望城破获树林迷宫案、艺术墙吞人案，又在警校实习过程中协助教员善后了被鬼附身的老警员事件，一度被列为校园十佳安全标兵。
一些住在附近的老驱鬼师都调侃他：“纪港啊，你这可是能进入国家诡案部的好苗子，又是高材生运气又好，怎么什么鬼都能先让你小子碰上喽！”
张升零星的记忆片段一直在恢复，还用着原有的名字，一直到查不出原因的精神萎靡和梦魇折磨得他被学校劝退，这才用回真名。
还能因为什么？
是我运气好？
张升用力啃着自己的指甲，愤懑地想：“还不是老子死胎复生特别招鬼，都盼望着我死！还有那孙子……逆十三……”
五年之后，张升不再需要任何法器也能联络上冥界使者。
他还熟练掌握了七十二种常规阵法，三百多种符文符咒，相隔百里就能感知一般祟气程度的鬼的方位，还有涂家的盾术与其他家族见过一次的法术，他都能学会。
成长固然是好事，但这样显著的成长往往需要代价，而他的代价就是被迫在母亲面前出柜，然后仅过了一周，他就和当时的男朋友分了手。
因为常坐办公室，他接惯了座机，就连手机也是出门前才想起，拉开抽屉都进公文包内的。
方才摸着手机背面就觉得坑坑洼洼硌手，这时他低头，才看到后面还插着和前男友的合照。
大头贴三张，中间那张用粉色马克笔画了个爱心，如同一瓶敌敌畏满满当当灌入他喉咙里，火烧似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擦！——”
他咒骂句，掀开手机壳一把将那照片撕了下来，多一眼都不愿意看，赶紧塞进包里。
他要拿的手机不是这个，这已经是三年前的老手机了，每天就充上一格电保证开机，方便他看见当时给自己设置的屏保和内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前男友是他高中同学，也是曾经驱鬼时的搭档，说细点的话，安全标兵里有一半的荣誉都该归属于那人的，人很帅，也很体贴，可就是……与他正邪不两立。
张家的那位任性祖师爷，他津津乐道了五年，而今才发现荀白衫就是自己。
与十三最后一次见面，就是提分手那天。
从警校退下的他坐在公交车站里看着望城罕见的暴雨，将整座城市席卷，成股的污水漫过路面，他精神状态极差，竟看到血河里飘过母亲的尸体……
“我……我受不了了！崔屿……你究竟是谁、不要再骗我！”
他们上了大学之后，崔屿就读m大国贸专业，而他在a大专修警察课程，两人的学校都在同一片大学城，所以同城不同校也不算难熬。
张华抨击崔屿巧舌如簧诱拐他侄孙，但坠入情网的他哪知道崔屿接下来的操作越来越超乎他预料，即便两人搬离寝室在外租了房子同居，崔屿的安全感似乎从未增加，反而更加病态。
那时a大里还有个他的追求者，叫马黎，是个沉默且谦逊的富家少爷，这在有钱人里已经算得上很难得的品质。
他一开始也猜不透马黎为何对他上心，后来从室友口中才了解到，因为崔屿不经常在a大露面，马黎以为他是单身所以发起猛烈追求。
“不要再提马黎，你很欣赏他？”
“纪港……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我公开，我们已经交往了啊，而且你妈妈也认识我。”
“是我做的不够好吗……宝贝……我想要你，别再说你很忙了……”
他没有勇气向母亲出柜，用借口搪塞崔屿很多次，到最后就连接母亲打开的视频电话，他也要下意识地躲着，因为脖子和耳后有吸出来的红印，他心虚。
争吵，似乎成了每对情侣必须面临的必修课，只是和崔屿争吵往往会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局面，毕竟他们俩在坚持的底线面前毫不退让。
崔屿意外撞见马黎在傍晚时分给他送艺术展的入场券，而他刚结束实习，就这么一次，崔屿脑海里幻想出他接纳了马黎一万次。
“张纪港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你只能是我的……”
他被崔屿强行拖上回廖城的火车，一路上情绪失控的男人控诉他、贬低他：“呵……见他可以，见我就不行，当年我为什么要把a大警察学院的名额让给你啊？我真他妈蠢！——”
“阿屿对不起、我不能告诉我妈……阿屿！阿……唔！！！”
被贬低得一无是处后，那人又逼着他在母亲隔壁的房间里同房，呼吸困难到发晕的瞬间，他蜷缩在被子里咬唇啜泣，直到结束都没敢发出一丝喘息。
之后，他就频繁得看见母亲、马黎，以及曾经遇到过的受害者……以诡异的姿态和麻木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就那样仇视地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