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鲑蝻
第32章鲑蝻
张华比几月前看着更黑了，也不知去了哪儿迎着风吹日晒，像个皱巴巴的黑卤蛋。
“纪港，十三儿，还有明朗和然然，来，送你们一人一串赤砂串。”
老头搞到了领奖中心的钥匙，听闻村里来了两位异乡客也是驱鬼师，还入住他老朋友养女的民宿里，张华秒猜到会是他侄孙。
“是十三，不是十三儿。”
崔屿和张华对话时的状态依旧不像是晚辈对长辈，而更似认识很久，张纪港有点奇怪，怎么崔屿对他叔爷爷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
那则手机短信内容不假，不过奖品可就是张华私自定下的，他掘地三尺终于在土一司的据点之一里发现了个通往地下室的密道，进去一看，好家伙！
全是土一司这些年制作傀儡术的残次品尸骸，以及从这些前来散客身上搜刮出来的“油水”——金银财宝、各路法器甚至是自驾游的车，都藏于那个占地庞大的仓库里。
安然眼睛笑成月牙，拉着张华介绍道：“叔叔您可真是想着我，从哪搞到的越野车呀～今晚一定给您安排一间宽敞舒适的房间，我再去拿点特产糕点来……”
张纪港插不上话，但他总感觉不妥，分明张华比涂笒大上两轮，可两人却称兄道弟，这让安然与涂明朗也跟着喊张华叔叔，那岂不是差辈分了？
而且严谨地说，那辆车属于土一司的非法所得，应该一并上缴给国家诡案部门，老头怎么就转手送给安然当作人情。
崔屿重申道：“张华，现在还在暑期时间，我不能让纪港跟着你走。”
安然翻眼瞅了他下：“……小子，没大没小的，要叫爷爷好！”
张华把钥匙串塞进安然手里，目光环视了下周围的环境，用品鉴的态度念叨着：“挺好的啊，然然，你父亲在世时恐怕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他和我一个样，都是闲不住的人，这不，我前段时间就去了望城……”
说话间，张华还刻意望向身后的崔屿，这小子下意识地蹙眉，表情大概是又在思考用什么威胁他离开。
张华是年纪大了，鬓角处都长出老年斑的痕迹，但是身体素质尚可，他在民宿里闲逛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自己的房间上，等一路未吭声的张纪港走到，他拉开门朝着其他人说：“我和我侄孙叙叙旧，你们先休息。”
张纪港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不是吧，这都要一点钟了，连续两晚都没有睡过好觉，他眼下的黑眼圈乌青，仿佛下一秒站着就能睡着。
关上门，张纪港熟练地往沙发上一躺，脱下鞋揉搓酸痛的脚底板，而后慵懒道：“叔爷爷你太残忍了，我困得要灵魂出窍，你还要拉着我课后审问……啊哈……有什么事情啊……”
“纪港。”张华严肃地唤了声，从口袋里掏出那条赤砂串握在手里，用法力刺破自己的指腹，将血液涂抹在珠串外面，暗红色瞬息间蔓延进珠子内部。
就在张纪港的眼皮要耷拉下来的同时，房间内地板开始震动，接着他听到耳边传来无数的哀嚎声，撕心裂肺的听着瘆人。
那声音直冲天灵盖，让张纪港被吓得一睁眼：“叔爷爷？这是什么……”
“这才是我真正要赠予你的东西净魂蝻，它的珠子是以稀有异虫鲑蝻的头骨磨成，那小东西头似螳螂，身子是鳞片鱼的样子，我周转各地费劲千辛万苦才获得了那么些。”
张纪港一脸疑惑：“我要这个干什么，我是男生，平时怎么可能经常佩戴首饰……而且怎么有股子怪味。”
他就说叔爷爷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送礼物，还特意赠予其他三人各一份，这样即便送了也不会被怀疑，那样也就不能再继续对紧盯张纪港。
张华的视线游移，落在张纪港衣领里露出的那片肩胛骨，用力一扯，一个暗红色咬痕一览无遗。
“傻小子，你让十三儿碰了？”
张纪港眼珠微颤，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为了让崔屿告知巳月狐的下落，他也不会考虑与其签订契约，第一回在崔小雨的鬼域里，他就隐约感到崔屿在摸自己，而真的进入那家伙设的轮回阵里，他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成了一坨浆糊。
“……是十三，不是十三儿……他是我的伴身法器，又不会加害于我。”
张纪港越说越没底气，系紧领口，眼神飘忽。
张华沉声，脸上漾起异色：“鲑蝻乃冥界生物，本不应出现在人间，可我去了各地发现诡案频发，这东西倒是比金矿数量还多，你可知道为何？”
“涂大哥也这么说过，是冥界无主发生动荡导致？”
“冥界之主自两百年前就已死，地狱至畔，彼岸花赤红如血，渡魂功与败都在他之手。”
张华仍然能记得儿时听家族长辈描述起阴阳街的恶战，从红楼地下的血窟进入，直通向冥界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另一片天地，地面石块如岩浆滚过发出猩红光泽，庞大的石柱与岩壁沾染血色。
牢中圈起的数以万计的恶鬼躁动不安，冲出囹圄，森白骸骨飘荡在忘川河的岸边，屹立上万年的冥界之主雕像被一夜间损毁，连绵成片的血……
“我们与冥界的关系远比你想象中的复杂，驱鬼师斩杀邪祟，送往冥界进行关押和渡魂，而冥界之主也会以己身作为震慑力量，管辖那些恶鬼不再降临人世，而如果有一方违背了这样的承诺，那就从合作者变为敌人。”
“所以……我们与冥界之主敌对？”
张华调动掌心浑厚法力，覆盖在张纪港的肩胛骨上去感知那个咒术，可奇怪的是并未感受到具有攻击性的诅咒，更像是一个标记。
张华笑笑：“倒是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虽说当年荀祖师爷是不得已闯入冥界，将失控的恶鬼清除，违背了驱鬼师不得踏入冥界地界的约定，但从之后的境况来看，冥界似乎也受到了重创，对驱鬼师更加客气。”
“可是很古怪，冥界不应该死守这个秘密，等选拔出新主后再放出这个消息？”张纪港比谁都清楚群龙无首的惨痛教训，因荀祖师爷任性妄为，导致张家遭受诅咒长年人丁衰败，而那样庞大的冥界地带没有主，怎么不会被其他势力盯上呢？
以他看来，就像土一司这等人就不像归属于冥界那一派，而他宣称背后的组织自然成了除驱鬼师和冥界以外地第三方势力。
“你这不是挺有头脑，怎么还叫十三儿那混蛋给咬了？纪港我可警告你啊，我和你母亲一直有联系，小心我去告你的状！”
“叔爷爷您可别……我妈什么都不知道，她胆子小身体弱，别把她牵扯进来！”张纪港拦着张华，“再说十三是我的法器，他自始至终都是要听我的，有何担心的？”
“他可以在你身上下咒！”
张纪港瞧了眼那块咬痕：“这算什么咒，不疼不痒的，你也怀疑起我同学了？”
张华也不知现在全盘托出究竟是对是错，但看着逆十三兜兜转转又找上张家唯一的后人，他心里的阴霾挥之不去，自第一次见那抹冥火是在十八年前，他哥哥刚来信说侄孙降生时，就在附近感受到陌生气息。
能执着跟随十八年，鬼知道那东西在想什么。
“咚咚——”
张纪港瞳孔收紧，问道：“谁？”
“纪港，我们去镇上逛逛夜市吧，在房间里睡着太无聊了。”
崔屿站在外面，轻叩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