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亲娘来拐人(1)
“陆家要买山头？”</p>
敞亮气派的书房内，苏景铭站在一张色泽温润的紫檀木书案边，一边听着来人禀报，一边慢条斯理地画着一幅孔雀开屏图，他换了一枝画笔，沾了点彩墨，细细描绘着孔雀五彩斑烂的羽毛</p>
“是”来人姓李，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上穿金戴银，下巴留着一把胡子，脸颊丰润，颇有些富态之相</p>
苏景铭瞥了中年男子一眼，心下暗暗冷笑这李大掌柜是他趁着陆振雅刚刚中毒，来不及应对之际，从陆家重金礼聘来的，这几个月好吃好喝地养着，倒是让这个李大掌柜越发脑满肠肥了</p>
“李大掌柜，你见多识广，之前又与陆家颇有渊源，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苏景铭心里不屑，表面仍端出一副温文儒雅貌“论理，陆振雅如今且顾着陆家的茶叶生意就颇为吃力了，怎会忽然有心去买一座山头？莫不是陆家要改行种果树了？又或者那山上埋着什么宝贝？”</p>
“这消息也是小的偶然从一个官府朋友那边听来的，那片山头是无主的荒地，陆府正打听着怎么买下来”李大掌柜顿了顿“听说陆大爷那边发下话了，价钱好说，就是这土地过户的手续要办得越快越好”</p>
“这么着急？”苏景铭开始有点兴趣了，陆振雅如今那破败的身子，好生将养都来不及了，还琢磨着买地，莫不是那座山头里真有什么宝贝？</p>
“小的也觉得奇怪，所以就私下托朋友去查了查”</p>
“哦？你查到什么了？”</p>
“那座山基本就是座荒山，除了有一片杉树林还算值点钱，其他都是一些野草灌木，另外还长了几株野生的茶树……”</p>
“茶树？”苏景铭一凛，打断了李大掌柜“你说那山上有茶树？”</p>
“是”</p>
莫非陆振雅看中的是那几株野山茶树？当年龙井茶默默无闻时，也是陆振雅第一个发现这茶叶的价值，难不成……</p>
苏景铭阴着脸沉吟，李大掌柜见他神色凝重，主动从怀里翻出一个小木盒</p>
“大爷，这就是小的让人从那野生茶树上摘下来的茶叶，您瞧瞧”</p>
苏景铭迫不及待地接过木盒，打开来，先观茶叶的外形及颜色，瞧着就是那种极粗的劣茶，闻起来有股土壤的潮湿异味，再拈一片放进嘴里一品，顿时一股难言的苦涩漫开，他忍可不住呸了声</p>
“这是什么玩意！”</p>
“大爷也觉得这茶叶难吃吧，小的与朋友也尝过，差点没吐出来”</p>
就这等粗劣的茶，陆振雅能看上？苏景铭不信</p>
“去查！”他明快地下指示“打听看看陆家想用什么价钱买下来”李大掌柜一凛“大爷的意思是？”</p>
苏景铭冷笑“无论如何，都要抢先他们一步，我绝不让陆振雅称心如意！”</p>
“是！小的这就去办”</p>
李大掌柜退下后，苏景铭又拿起几片野山茶叶仔细琢磨，反复检视了好几遍，就是看不出丝毫特别之处</p>
难道陆振雅真能看出什么他没看到的好处吗？在茶道浸淫磨练了这几年，难道他看茶的眼光还是输给陆振雅？</p>
苏景铭咬了咬牙，心绪顿时有些浮躁起来，再看桌上绘到一半的孔雀图，忽然就觉得怎么看都看不顺眼了，鸟喙画得太尖，鸟羽不够华丽，鸟眼也没有半点神采！</p>
再想起昨日他派去京城活动的人回报，说宫里的那个大太监让自己的干儿子出面，表面上看似挺热情地应酬着，日日不是去吃酒楼，就是听花娘唱小曲，但只要话题一带到双方实质的合作内容，就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给个准话</p>
很明显，那大太监对陆振雅及陆家还是有所期待的，对他苏景铭不过是暂且先吊着，当他是个替补，只要确定正主儿尚有利用价值，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将他踢到一边去</p>
真当他是个脑子有洞的蠢蛋吗？</p>
“该死！”苏景铭越想越怒，将桌上画卷随手一扫，拂落在地</p>
满地狼籍，他情绪不仅没宣泄，反倒更窝着一团火，重重喘了几息，他来到墙边一座博古架前，拉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个雕花木盒</p>
木盒里，整整齐齐排列着褐色饼状小块，他掐碎了其中一片，搓成小丸，在烛火上烤软后，塞进一把镶金翠玉的烟管里白烟缭绕，一时间，屋里满溢一股柔腻的甜香，苏景铭深深嗅了一口，总算觉得心情舒爽了一些</p>
潘若兰正好端了汤进来，一进门，就是满室甜香，她不禁暗暗蹙了蹙眉她不晓得景郎吸的这是什么烟，但每回他吸了烟后，性情总是变得有些古怪，忽喜忽怒，教她难以招架</p>
“景郎”她柔柔地唤了一声</p>
苏景铭躺在一张摇椅上，见是她来了，才刚舒爽了一些的胸口又憋闷起来</p>
这女人颜色长得好又懂得温柔小意，能从陆振雅身边抢得她来，他本是非常得意的，偏偏又来了一个朱月娘——根据他前阵子打探来的消息，陆家的明前贡茶之所以能顺利装箱送上船，就是因为有那朱月娘在，那些茶叶竟然都是她亲手炒的！</p>
陆振雅怎能就那么幸运呢？自己分明把他的路都给堵绝了，就等他撞墙撞得鼻青脸肿，抑郁而终，岂料老天爷又给他开了一扇窗，让他得到了那个懂茶的朱月娘，陆家的未来也因而有了一线生机！</p>
苏景铭瞪向潘若兰的眼神不免就带了几分恼“你怎么来了？”</p>
“我让厨房炖了人参鸡汤，特意送来给你喝的”</p>
他眼下正上火呢，喝什么鸡汤！</p>
“你搁着吧，我现下没胃口”</p>
潘若兰察觉到他话里的不耐，芳心微微一颤，脸上笑容却更加甜美温柔，将汤盅搁到一旁，来到他身前，娇啼婉转</p>
“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惹恼你了吗？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p>
“怎么？我看起来像在发脾气吗？”苏景铭压了压心头火气，对潘若兰温煦地笑，却是笑出她心里一片寒凉</p>
这男人，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了，有时候甚至有些害怕……</p>
她勉强定定神，不敢在面上显出异样，只是偎近苏景铭，撒娇地抱住他臂膀“人家也是关心景郎嘛，你要是不开心，我这心情也没法好起来”</p>
“你倒是温柔解意”苏景铭似嘲非嘲</p>
潘若兰怔了怔，擡头望向情郎毫无笑意的眼眸，身子不觉打了个寒噤“景郎，你莫不是嫌我做得不够好？”</p>
“怎么会？”苏景铭慢条斯理地将烟管搁在一旁，扬手擡起潘若兰光洁细致的下巴</p>
“兰妹如此善解人意，又一心为我着想，我苏景铭能得你这朵解语花陪伴于身边，真乃生平至福”</p>
潘若兰勉力扯了扯唇，不敢再看苏景铭含着嘲讽的眼神，低下眸来，喃喃低语“我待景郎一片心意，你能珍惜那就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