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长安忆

平康坊。长安最是烟花风月之地，同样也是最糟糕，黑暗的地方。

夜亮红灯，风情无限。在小屋子里挂牌自营的，都不能上得台面，真正的女子，还得是远住楼上，独自一屋，可以抚琴，又能绘画的女子。

若不是在孤影自怜，那就是正逢迎承欢的路上。

黑暗的小屋子街道，门口亮着红灯，又挂着牌子的，便是私自经营者。只需将牌子翻过面，里面的姑娘自能看到，然后就灭了红灯，将小门拉开一个缝隙，黑暗之中，钻进屋子，后又进了被窝，可能第二天当街遇到，也自不相识。

小街道的最后一间屋子，桃姬在这里静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翻开了那里的牌子。

里面很快就有了响应，门缝拉开，一人正打算摘掉红灯，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微微一愣，而后很是平常的开口道：“姑娘，我这里今晚并未开业，你要找的人不在，兴许在别的姑娘那里。”

听到她如此娴熟的回应，自然是把他当做了，晚上来寻找丈夫的小娘子，若是不慎遇到个泼妇，挨顿打也无人理会。

桃姬一下就绷不住了，抹着眼泪道：“妹妹，是我，王颖。你不认识我了吗？”

眼前的女子微微一呆，而后面露惊讶之色，出声道：“王颖…！”

“你你你…你不是！”

“进去说吧。”

两人进入屋子，而后秉烛夜谈。这个女子是桃姬的发小，两人有着近似的悲惨命运，只不过桃姬是被人卖掉，而这个女子，是因为父母双亡，没有了生活的办法，才只能步入风尘女子的道路，相比之下，桃姬更可怜一些。

“我被卖入桃人家族，而后…遇到了我现在的主人秦风，并且…”

桃姬，算是惊心动魄的故事，听得小姑娘一脸惊讶，可能后面有几个男人翻了牌子，但等不到里面的回音，也就自己撤了，然而就这样一直聊到深夜。

最后，女孩子也答应了，以后跟着桃姬，便不用继续这皮肉生意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

桃姬带着满身的馨香，走到赌场门口的时候，引来不少男子侧目围观。人靠衣装，穿着鲜亮的桃姬，加上本身长相皎好，怎么能不被人多看两眼呢。

但是走进赌坊，那些红眼的赌徒，可不知道，美女是什么东西！

一个赌桌旁边，手中拿着大烟袋，络腮胡子，看上去已经很老迈的家伙，眼睛里都是血丝，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最后一粒银锭，咬牙喝道：“大大大！”

“豹子，通杀！”

“哎呀，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怎么会出豹子呢！”

“老王头，还要继续下注吗？”

那络腮胡胡子，咬牙切齿，面对赌盘充满了希冀，可惜的是，他的钱已经花完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袋钱啪嗒一声，落在他的眼前，桃姬轻声开口道：“既然想赌，就继续呗。这些钱算我借你的。”

老王头冲上去就抱住钱袋子，生怕被别的人强夺走，开怀大笑道：“谢谢谢谢，谢谢大人，大人滔天恩德，我老王没齿难忘！”

“谁呀？”

“还敢借给老王头钱！”

“就是，这附近谁不知道？老王头可是赌没了，父母妻儿，赌没了大宅院。国库颁给他也得输完呀！”

“女娃？”

老王头的小眼睛打量，由于戴着面纱，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然而他就认出了旁边的女子，正是桃姬昨晚约见的。

女子呵呵，笑了两声，缓声道：“颖儿姐，我们还是走吧。你的这种爹，他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颖儿，颖儿…你是颖儿！”

老王头的表情十分复杂，惊喜，懊悔，掺杂着愉悦，兴奋。她的小眼珠子开始不停的打量桃姬，浑身的装饰。这身裙子就价值不菲，手上的手环，纯金的，脖子上的项链，竟是十分剔透的琉璃！

这这这，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呐。

“颖儿回来了！你这是发达了，嫁给哪个达官贵人了？哎呦，我的好女儿，你究竟还是没忘了你爹呀！”

“女儿，再给爹点钱呗！”

“爹下把，一定能赢。赢了给你买大宅院，再给你娶个后娘！”

众人的面色可以用稀奇古怪来形容。

“呵呵……”

桃姬轻笑了一声，旋即又拿出一个钱袋子来，扔给了他爹。缓声道：“出门的时候就带了这么多，希望您多玩几天。马上我就不在长安了，再见。”

“啊！走的这么快？这么快就要走？要不明儿再走呗，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顿面条，斜对面有个酸辣面片汤，挺不错的！”

口上说着，老王的目光却已经在赌盘和钱上，半点都挪不开，就好像她这个女儿根本就不存在。

桃姬转头离开，再没有半分留恋。

“女娃，他真是你爹呀？你说说你有钱给他干嘛，他这人现在就连赌场都不喜欢，赚他的钱，赌场都觉得磕碜！”

“你还是把钱要回去吧！要不然等到明天他肯定输完，她就是上赶着给赌场送钱呢！”

“不必了！”

桃姬微笑道：“这一点钱，就当是买完我们的父女情分吧。从今以后，陌路两立也就是了。”

…………

宫门大院，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