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愿不枉，愿勇往
42.愿不枉，愿勇往
转眼到了年底，林意绵参加完研究生考试，跟张美婵道别，带着男友于路回成都找鹿曼曼。
章可跟鹿曼曼还没放假，因此四个年轻人约在一家饭店相见。暌别经年的好闺蜜欢呼拥抱时，两个男青年拘谨地在一旁傻笑。好一番扰攘后才坐下来点菜，两个女孩手里拿着菜单，眼睛却关切地互相打量，鹿曼曼很快发现了林意绵的秘密，她眨了眨眼，刚要附到林意绵的耳边说话，林意绵已经大大方方笑着承认：“你看出来了？我戴了隐形牙套，牙齿已经矫正了一些，接着再戴三年就会呈现完美效果了。”她一指未婚夫于路，“这是他给我的聘礼中最有意义的一部分——帮助我成为更好的人。”
鹿曼曼知道箍牙是闺蜜心中的结，很高兴现在由她的未婚夫为她解开。她笑着向于路举起了杯，于路赶紧放下筷子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又揽过林意绵的肩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两个女孩将彼此的别来情由看分明后，又各自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对方的男友，互相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才开始认真吃菜。
彼此闻名已久却从未见过面的章可和于路局促t地面对面坐着，在这一对姐妹花逡巡的目光中哪里敢造次，只是客气地举杯互敬。
酒过三巡，他俩的精神才渐渐放松下来，于路笑着问章可：“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章可胜利地笑了：“下个月去登记，你们呢？”
于路也颇为得意：“我这次回来就是去乐山市跟意绵登记的。”
林意绵对鹿曼曼撒娇：“我说了，等我的研究生考试出了成绩再说结婚的事儿，他偏不听。”
鹿曼曼留神细看于路，于路坦然笑道：“考研成绩跟我们的婚事有什么相关？我爱你，又不因为你考得上或者考不上。反正我还有一年多才研究生毕业，你今年考不上就明年再考一次，考上了我就在北京找个工作陪你读书，考不上或者不想考了也没关系，我毕业后跟你来你们省会成都找工作。”
鹿曼曼放心了，林意绵也找到了真爱。林妈妈说得对，要么趁着年轻，在自己二十六岁之前找到另外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单纯对象，真心实意地开始一段关系，要么就得等到功成名就后再看机缘了。
大部分年轻的男人身上依然保留着许多不计较不世故不权衡利弊的真心，比如说于路，比如说章可。
这一点真心，也许慢慢沉淀发酵，互相体谅，将来就可以维持一辈子的幸福。
即使不行，大家也都享受过真爱，这一辈子不能算亏。
鹿曼曼还带着章可去了姑姑姑父的家中，姑姑和姑父一直很喜欢鹿曼曼，也就很喜欢章可。临别时，姑姑拥抱住鹿曼曼：“曼曼，看到你开心快乐，姑姑姑父就放心了。”
鹿曼曼笑中带泪，更紧地拥抱住姑姑。
结婚登记前，鹿曼曼约了父母亲跟章可的父母亲在饭店包厢里亲家相聚。鹿父鹿母坐在一起，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也看着高大腼腆的女婿，心中无限欢喜感慨。
相比之下，早已见过鹿曼曼几次的章父章母便平静得多。
当然，四位长辈仍是按照规矩互相恭维，又客气地表示自己家孩子运气不错，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的配偶，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互敬互爱携手白头。
接下来的务实讨论也很和谐，鹿曼曼的嫁妆自然就是几年前就过户的那一套无贷款的房产，另外鹿父给了她十万块私房钱，鹿母则拿出了五万块。
这也算不容易了，就在这一刻，鹿曼曼忽然意识到这是父母给予自己的底气，是的，没有陪伴，没有过多的关心，没有情切切花解语，只有实实在在的全款房子和钱。
这已经是养女许苗不可能得到的奢侈幸福，即使她是亲生的，也只不过是无法嫁给许重而已，被欺辱利用的本质并不会改变，原生家庭永远想着要攫取她的力气、青春和时间金钱。
好闺蜜林意绵的父母都在她的身边，爱惜她，聆听她的一切心事，也是她的精神后盾，无论她学业是否有成，工作又是否顺利，他们都能善待她照顾她，但她自幼的种种遗憾缺失也是父母带给她的，未来她的父母还要优先帮着她的表哥娶妻凑首付款，林意绵在公婆面前是否能有自己这般的舒适自在呢？
鹿曼曼笑中带泪地看向父母，心中释然了大半。是“财帛动人心”吗？也是，也不是，再清高的人也得承认，钱在许多的时候都代表着爱，甚至在有的时候，钱比爱还要稀缺。
章可的父母也是讲究人，他们依足规矩承诺承担成都市中心大三房的首付款以及略高于平均数的体面彩礼和三金，并主动提出鹿曼曼的小两居出租后租金由她独自保存零花——按说儿媳妇的嫁妆如何处置不该由他们置喙，但章家父母想着自己是遂宁人，在成都并没有住处，别让亲家小看了，以为他们来成都时想去住儿媳妇的房子，直接说破了反而大方磊落。
鹿父第一个听出这一层意思来，不由得赞许地看了章可一眼，心想自己这个女儿倒是有点本事的，悄没声息地第一次恋爱就找了一户这样的体面人家。
大方向取得了一致，四位长辈都松了一口气，各人暗叹侥幸孩子也算有点眼光，寻到良配。六个人举杯相碰，接下来就准备要谈婚礼事宜，此时女方父母面上忽然显出尴尬神情，不敢出声。
鹿曼曼早已猜到他们的顾虑，想着父母全身心致力于各自的新家庭，并不能算有错，何况自己的嫁妆如此体面，二老对自己终究不薄，心软了下来，率先开口说自己不愿意举办仪式，情愿旅行结婚。
章可父母颇为惊讶，章可则早已从鹿曼曼父母的神情中体谅到了鹿曼曼的难处：按照婚礼上的规矩，女方父母得双双对对牵手送女儿出嫁，当众上台发表感言，又并肩站着被女婿改口称呼为“爸爸妈妈”——像任何一对未曾离异过的夫妇一样，他们各自的现任配偶能乐意吗？
章可站了出来，他帮着鹿曼曼，只说是自己的主意，新人新事新作风，坚决反对办婚礼。
章家父母跟一切遵循古礼的老一辈人们一样，是打算全力出房出彩礼三金和婚礼费用的，他们是真将独生子的婚礼当成自己后半辈子最重要的社交活动在设想，要赚一个体面，留下一个“这家父母对子女真尽心”的好评当作终身成就的。没想到儿子居然不肯配合，要搞什么旅行结婚，养了他这么久，想要在他婚礼上被街坊邻居贺一声恭喜，在众人面前受小两口敬一杯茶都做不到。他俩面面相觑，忍不住反复劝说，无奈儿子执意不从，实在拗不过也只得罢了。
失望遗憾之余，厚道的章家父母仍表示，那就把婚礼开支折现给小两口吧，让新婚夫妇在旅行结婚之余，还能再还掉一部分房贷。
散场的时候，鹿父踌躇了一下，没有叫住脚步不停匆匆奔出的前妻，他看得出她是要赖掉之前答应分十年补给自己的房款了，心里忽然涌起一点点类似温柔的情绪——原来前妻还是记得这笔账的，印象里很少见她走那么快。
算了吧，反正现任妻子也不知道那套小二居的事情。
鹿母小跑出饭店大门，顺利赶上了公交车，坐下来吁出一口气。不，她不是为了躲账，因为她想都没想过真的要分十年补钱给早已住别墅开豪车的前夫，也就压根儿不怕他向自己讨债——真有那一天，她两手一摊不就行了？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她没有钱，就算有钱直接给女儿不好吗？难道还要给前夫好让他那一家子过得更潇洒？她狡猾地笑了，像这次女儿结婚，她拿出五万块现款，大家开心不是更划算？
鹿母急匆匆出门只是因为要回家带娃，回去晚了，老张容易给脸色看。本来老张的收入就不高，给了前妻生的女儿们后更是所剩无几，还要担心二婚的妻子拿着钱去贴前头人的女儿鹿曼曼，生活费给得既不痛快又微薄，吝啬老张的第三任妻子兼全职主妇是真不容易做。
老鹿嘛，唉，他也是真的老了，刚刚还因为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对他耍过无赖而得意的鹿母忽然有点心软：前夫的头发白了不少，发际线倒还行，身体和精神看着也都不错，脾气性格能力都不必说，比老张自然是强很多的了，而且年轻的时候……鹿母忽然凄惶地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睛干涩，她满是皱纹的眼角忽然落下一颗浑浊的泪。
章可牵着怅然若失的鹿曼曼站在饭店门口，送走了鹿父鹿母以及他自己的父母。随后他紧紧拥抱住未婚妻，低声说：“曼曼，我们旅行结婚时也去定制一件婚纱，找个有海滩的地方，我们穿着婚纱和礼服喝香槟。”
在恋爱的一年时间内，在小吵小闹小不满之间，章可已经知道了要怎样对女友用心——他学会了上网查找攻略，在结婚前也懂得了所有女孩子对梦幻婚礼以及婚纱、海滩的执念，那是绝大部分女孩子一生中最像公主的一天。他怜惜鹿曼曼对岳父母的体谅，他希望尽己所能地补偿她，让她少一些遗憾。
鹿曼曼只是悲喜交集地依偎着未婚夫，已不枉，愿继续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