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肆)
六月二十七日的二十四点整,这也正是二十八日的零点整,距离冰语被绑架已经超过了整整五十七个小时,女孩的生死仍旧未卜。与此同时,忆眼来到了交易地点——榆树湾立交桥的第七号匝道东侧入口处的第七根桥墩前,可见桥墩的正面用红色的油漆粉刷着数字“7”。
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四面的车窗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水幕,雨刷似乎也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忆眼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于是,伴随天空炸响着一道惊雷,忆眼从驾驶室内走了下来,他仿佛正从天而降,是诞生自闪电霹雳间的天兵天将,当他每走一步都带有火焰的气势,犹若烧焦了地上一行碍事的杂草。
忆眼定了定目光,便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一漂雨水打在了脸上,他用手背抹去了水光,就朝往桥墩的中心走了过去。这样,头顶的立交桥便形成了一道复线形的雨篷,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飘雨。
由此,忆眼也看清楚了桥墩处没有任何人,并抬头确认桥墩正面的那个数字“7”;同时,他看到一块大石头上放有一部手机,便移步过去,拿起了话机。
屏幕自动亮了起来,显示为视频通话的状态,画面上是一个面具之人——可见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鬼脸,俨然正是来自地狱里的阿修罗;其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压低了面容,所以看不出此人的性别,但可察知他必定不好对付。
“冰语呢?”忆眼的声息冷静而阴沉。
“忆眼,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果然,电话里传出了变声器所转换的音效,因而听不出对方的本声,其就像是一部由机器所发出的均匀语速,很明显不带有任何的情感特质。
“什么游戏?”忆眼也用机械感的声音反问。
“十秒过后,这二十条匝道便会同时开过二十辆一模一样的冷藏车,你有三次机会,如果你猜到了被交易人在哪辆车上,我就继续跟你进行接下来的交易。”
“哎!你——”
忆眼正要大声争辩,但对方根本就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而是开始了倒计时:“五四三二一——开始!”
忆眼先是听到了一响尖叫狂飙着的喇叭声,一辆白色的冷藏车从七号匝道口飞驰而过,就如同拉开了游戏大幕。
由此,整座立交桥高低错落有致,远近传来了聒噪的喇叭声,被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连成了一片,宛如这些喇叭声自带亮银银的闪光,进而波开了一股气吞夜色的壮阔之举:二十辆同款造型的冷藏车正从各个匝道口的方向纵横交汇,从而便激起了漫天的雨幕,令人越加感到了眼花缭乱。
在这同一时间,忆眼位于第七号匝道东侧入口的正下方,而喻杰由于行驶的是另一个方向,便开车来到了七号匝道口的西侧。
当下,喻杰慢慢地减缓了车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此时,逢慈所带队的人马因跟踪喻杰,也来到与之相隔约两百米左右的第八号匝道口,可见一辆白色的冷藏车呼啸地从身侧擦肩而过,径直地冲上了八号匝道。
“队长,你看!”高翔指着车窗外的前方及左侧的位置:“还有那边——都是白色的冷藏车!”
当即,三四辆白色的冷藏车从近侧的匝道上行,就像是数道白色的闪电,它们冲破了雨幕的阻拦,正齐刷刷地朝前开去。
“这么巧?!”逢慈面现沉思的神状:“这么多辆冷藏车,多半跟冰语的被绑架有关。”
高翔观察着立交桥上诡异的情景:“队长,说不定还不止这几辆。”
逢慈立马用对讲机吩咐道:“小贵,上无人机,查看立交桥的情况!”
小贵的便车正跟在队长的身后:“收到!”
……
榆树湾立交桥的第七号匝道东侧入口处的第七根桥墩下,忆眼拿着绑匪所留下的那部手机,由于强压着心底里的那撩怒火,其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地发抖,以致太阳穴两侧的主动脉铮铮跃动,仿佛有一股流焰在血管内燃烧乱窜,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就地引爆。
“怎么样?游戏开始了!”绑匪用冷冷的声音道:“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这些冷藏车的时速为八十公里每小时,也就是说,五分钟之后——倘若所有的冷藏车通过了立交桥,你就没机会了。……刺不刺激呀?哈哈!这可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游戏,够刺激吧?”
绑匪充满了机器质感的声音正发出着仰天嚣张似的狂笑。
“好啊!”忆眼咬了咬嘴唇,其太阳穴处的青筋跳跃如鼓,正用力敲打着皮肤下的脉搏:“我跟你玩这个游戏,但我必须要确认冰语在这二十辆冷藏车上,而你没有在骗我。那要不然——这个游戏也就没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了!”
“那好!”对方奉陪道:“那我就让她跟你说说——她现在的感受。冰语,跟你老板打声招呼吧!”
绑匪将手机的信号切换,通过画面可知冰语被关在一辆冷藏车的后车厢,因开着冷气,整个厢体内云雾缭绕,就像是正挥发着干冰。
过了好一阵,忆眼才从那雾气中看到自己的小助手,冰语依然穿着赴约时那条白色的裙子,只是那衣服看起来已经污秽不堪,并隐约可见其胳膊和腿上的淤青,应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女孩用双臂搂抱住自己,她的身体正不停地发颤,牙齿就像是在打架:“冷!忆——忆眼,我——我好冷,你——你快来!——来——来救我!——快——快来救我啊!——”
由于冰语的嗓子几乎被冻透,仿佛就只剩下了嘶哑的干咳,忆眼看到了对方的嘴巴在动,虽然已经努力地竖起了耳朵,但他听不到小助手在说些什么,也感受不到周围任何的环境音,俨然女孩正身处寂静如死的真空地带,她察觉不到外界任何的声音,甚至都听不到自己正在说话,只有恐惧与孤独环绕在冰语的身侧。
突然,绑匪用画外音的方式强行插入冷淡的音色:“怎么样?心痛了吧?现在,厢体内的冷气差不多在零下二十度左右,她在里面已经呆了十分钟,至于还能坚持多久,这我就不能打包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变态!”忆眼望着自己的小助手被冻得缩成了一团,特别是其无助的模样,不免失控地大声咒骂:“就算我猜到了,你也有可能骗我,说她不在那辆车上。”
“但如果你不猜的话——”绑匪发出豁然张狂的笑声:“那她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喽!”
“你——”忆眼起伏着呼吸急促的胸膛:“你这个混蛋,无耻!”
“你就痛痛快快地骂吧!”岂料,对方却是一点都没生气的样子,而是将镜头调回到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你的此番口舌之快,只可能多耽搁时间,但对你的小助手则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句话绑匪直击到了要害,忆眼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仍是毫无头绪,因解救冰语要紧,他只得碰运气地回复:“三号,我猜是三号匝道。”
“bingo!”忆眼以为自己答对了,其心脏正扑腾腾地一跳,却是听闻绑匪回应:“错了!”
靠!答错了,你回答个屁bingo!忆眼一肚子不满,但碍于时间紧迫,他无力就此问题纠缠不休,便不得不快速地继续答道:“十七!我猜十七!”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绑匪用冰冷机械的声音威胁:“而眼下还有三分零七秒,二十辆冷藏车就会全部穿过你面前的这二十条匝道。”
三分零七秒?眼下还有三分钟左右,而且只剩下这最后一次回答的机会。就在对方的威胁声中,忆眼仿佛听到二十辆冷藏车轰轰的机械声,以及车轱辘飙起了涡轮般正转动着的雨速,就像是加速的钟表转盘,一刻也不容他多作耽搁。
“那我能打个电话吗?”忆眼只得将死马当活马医:“你没有说不能打电话。”
“请便!”
忆眼便掏出喻杰为他准备的那部手机,眼见通话记录里一个多次打来的号码,但由于他正全心全意地在跟绑匪通话,所以根本就没听到电话铃响。
当即,忆眼回拨了该号码,果然是喻杰的来电:“忆眼,你在哪儿?我都快急死了!”
“我在第七号匝道东侧入口处的第七根桥墩下,你呢?”
当时当刻,喻杰将他那辆黑色的别克velite5,横腰拦在了七号匝道所迎面开来的一辆冷藏车,其浑身已经被雨水淋湿:“我现在在七号匝道上,拦截了一辆白色的冷藏车,但车内没有冰语。”
就在喻杰的讲述中,冷藏车的后车门被打开,厢体内没有冰语的身影,也没有寒冷的雾气涌出。
忆眼明白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只有冰语所在的那辆冷藏车上打开了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