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 殿前御史 - 扫红阶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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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片刻后,白双槐探路归来,道明驿馆内情形。驿丞已遭斩首,头颅悬于门下。干涸血迹随处可见,后院堆有数十具火焚焦尸,各屋室内无论粮草陈设皆被洗劫一空,如此行径,像是盗匪所为。至于随队的护卫将士,驿馆中未见踪影。

赵令僖追问:“次狐呢?”

白双槐低声回禀:“未见次狐姑姑踪迹。”

“不像盗匪。”张湍面色凝重,“尸体被烧,看似盗匪烧杀,更像是掩盖其身份及死亡时间。在屋内翻箱倒柜带走粮草陈设,更像伪造盗匪劫掠。更何况,倘若是盗匪,已在驿站内堂而皇之留下罪证,何必大费周章清理驿站外部械斗痕迹?”

“阿宝,你再去看看。”她再叮嘱道,“仔细找。次狐聪慧,如遇险况,必会留有线索。”

庄宝兴得令前往,搜查期间,白双槐依命在林中捡拾木柴。

驿站虽遭洗劫,好在浴桶、灶台皆是完整。山中徘徊数日,经山火、赶路,身上汗起汗落,满是泥灰污垢,她早已耐受不得。先前只能借山林泉溪稍作清洗,今日得此良机,她定不放过。

张湍知她所想,虽有心劝说,话到嘴边终还是咽下。

由于院中焦尸如山,白双槐便将浴桶挪至屋外林间,就地取材搭出简易草棚,可作遮挡之用。颇费一番功夫后,终于在傍晚时分,她得以在温水中沐浴舒缓。

庄宝兴将次狐所在屋子来回翻找数遍后,终于发现一处隐秘暗格。暗格中塞着件衣裳,纱衣绸衫,内裹中衣上留有血色字样。庄宝兴识字不多,急忙将此事禀明赵令僖。她正沐浴,无暇顾及,便遣庄宝兴将张湍寻来解题。

“庾燕危。”张湍疑虑在心,沉吟许久后道:“可有舆图?”

“没有,不过老白对这块儿比我熟悉,可以找他问问。”庄宝兴虽没听明白这血字含义,却知事关重大,立刻去往后厨寻白双槐。白双槐仍在烧柴煮水,得知其来意,当即将附近至京城几条通路途中与“庾燕”二字有关的大小城池县镇一一道出,庄宝兴反复尝试后仍难记下,索性将白双槐自灶台边上轰起,自己替了他的位置,使唤他去答话。

得白双槐相助,张湍以树枝为笔,以泥土为纸,在地面绘出张简易舆图,对次狐示警信息有了推断。

“琢磨明白了?”赵令僖伏在浴桶边沿,听草棚后边没了动静,哈欠着问。

张湍回道:“大约有了线索。”

“阿宝说是件新衣。”赵令僖扶着浴桶起身,“拿来与我换上。”

先前所穿衣物被撕得破破烂烂,好容易有件新衣裳,她自不会再忍。张湍怔了怔,想到她独自沐浴无人侍候,此时要他送衣,恐有不妥。再一转眼,白双槐没了踪影。犹疑再三后,张湍站在草棚侧边,单手递送衣物。

“伤口裂了。”

她刚要去接衣裳,却因不慎猛然舒展手掌,导致掌心伤口开裂。血迹顺着净白的手腕缓缓滑入水中。她吃痛落泪,声音亦弱了许多。

张湍心中低叹,垂眸靠近浴桶,目光有意避开浴桶内,将衣裳轻轻搭在桶沿后道:“里衣写有血字,不便穿着。公主稍忍耐一二,湍去寻药。”

她抬眉斜看,向着张湍所在方位挪去。长发披散,在水中徐徐铺开,覆上她洁白的后背。伤口无损的右掌轻搭浴桶边沿,下巴抵在手背,左手探向前去,指尖轻轻戳在张湍后腰。

“怎么又突然躲躲闪闪起来?”她将左掌摊开,掌心伤口仍在渗血。痛是仍痛,却已满门心思落在张湍身上,倒也觉不出痛来。

张湍身子一颤,垂眸后瞥,瞥见如玉掌心绽着红花,掌心向后,便是霜雪皓腕,再向深处,便没入腾起的稀薄水雾之中。他避开目光,低声答说:“此前情况危急,性命关紧,湍对公主多有唐突,还望公主海涵。伤口开裂,待湍寻些止血草药来重新为公主包扎。”

“次狐不在,无人与我更衣。”她委屈道,“我这双手痛得厉害,几乎要了我的性命。”

张湍为难,艰难启齿欲加劝说:“公主——”

“张湍——”她叹息道,“太痛,又没力气。”

她声音愈发细弱,呼吸亦如游丝。张湍忧心她因久泡热汤脱力,只好效法从前,褪去外衫铺上浴桶,裹住她的身躯后将人抱出。

双足□□,地面泥石俱有,她便踩上他的脚面,斜靠浴桶站立。张湍目光躲闪,扶她蹬上绣鞋后,方取来衣裳,合上双眼后央她稍作配合,艰难套上衣裙。他右掌伤势未愈,绑带结绳多有不便,她含笑腾出右手,与他左掌配合,将系带系好。

“公主稍候,湍去取药。”张湍逃一般匆匆离开,竟连行礼告退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悠悠然打了个哈欠,看着掌心裂口、腕上血痕,蓦然一笑。

驿站被洗劫一空,附近未见草药,白双槐铲出些草木焚灰奉上,告知张湍此物亦可止血。张湍带着草木灰返回,见浴桶旁,赵令僖正拎着血字中衣若有所思。

张湍将草木灰轻轻倾洒在她掌心伤口处,心中疑窦忽现。“这衣裳上的字——”

“这衣裳样式、颜色确然像是尚衣监为我所制。”她讥嘲道,“可用料却错。”

张湍心有揣测,却不动声色地问:“有何不妥?”

“料子虽细,却不够软。”她缩回手掌,看着掌心灰烬,满不情愿道:“这可信吗?”

“公主放心。”张湍将她换下的旧衣收拢一处,捡起此前包扎伤口所用布条时方开口:“这字应是近两日所写。血迹颜色太新,较早先公主换下的纱布相去甚远。但据白双槐所说,后厨灶台应有多日未用,恐怕这讯息并非次狐女官所留,而是凶手在得知公主幸存后,留的后手。”

她愈发好奇起来,提起血衣左看右看道:“留个模棱两可的消息,想引我们去哪儿?”

“自此地归京,若依血衣所指,较大城池皆会避开,囤粮重县亦在其列。只有两三条小路可行,行路途中补给困难,且沿途多山多川,有遇山贼河匪之患。”张湍迟疑许久,“此地并不安全,还请公主早下决断。”

“你刚刚说囤粮重县?”

“是,‘庾’亦指谷仓,若避‘庾’字,此地也当绕行。”

“就去这儿。”她丢下血衣,“叫小白和阿宝别忙活了,现在启程。”

白双槐与庄宝兴得令,将自驿馆四周搜集到的可用之物带上,四人再度启程,沿途少见村镇人烟,便猎野兽、觅野果、饮山泉。五日后,四人踏上平整过的宽阔大路,路上有车辙碾出的深深沟壑。

“禀公主,咱们离禾丰县不远了。”白双槐下马看过车辙后道,“看车辙深度,近期应有载粮车队经过,车辙印间还有些谷物。”

她向着前方遥遥望去,未见城墙,便吩咐道:“阿宝,你去探路。”

庄宝兴纵马疾驰,她则与张湍一道,跟在白双槐马后缓缓前进。

晴空湛蓝,清风徐来,马蹄信步向前,于林道间悠然闲适。张湍轻握缰绳,尺寸之隔便是赵令僖,他默然良久,方开口问道:“公主令信全失,如何调动此地驻兵?”

囤粮重县,必有重兵。

赵令僖此来,确为驻兵而来。

“不必调兵。只需将粮仓付之一炬,此地将士自会八百里加急向京中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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