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 殿前御史 - 扫红阶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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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民间夏无冰窖,故将易腐易烂食物放置竹篮中,吊入井内悬空贮存。晏别枝遵赵令僖命,遣护卫将昏迷不醒的金玉儒吊下井去。张湍眼睁睁见一活人被如肉块蔬果般对待,从旁制止,然他虽倚圣旨之命可调遣随行护卫,可现有赵令僖亲口谕令在前,原东晖等人对其调派视若无睹。

二品朝臣,奉旨钦差,此时此刻如同虚设。

既无护卫听命,他就自己来办。张湍绑起宽袖,掖上衣摆,站在井边握住捆缚金玉儒两腕的绳索,试图将人拉起。护卫在侧,亦不敢阻拦,只匆匆入主院通禀。

晏别枝听闻,当即禀赵令僖道:“公主,人已经吊下井了,但张大人要将那县令放了,现正独自往上捞。”

张湍再度公然违抗,她竟习以为常:“找个地方,将他关起来,等审完这些人,我再料理他。”

院中余下官吏听在耳中,嚎在心中。领皇命在身的钦差大臣尚被如此对待,更遑论他们这些小官小吏。

孙县丞擦一把汗,不等她发问,抢先叩首禀道:“启禀公主,卑职孙远,不知是公主驾到,时间仓促没能准备好住处,委屈公主下榻在这等简陋宅院,卑职万死难辞其咎。又有公主身边女官在宛州地界丧命,卑职得知后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卑职贱命一条,愿为女官陪葬。但公主在宛州的衣食住行却不能没人安排,只求公主暂留卑职一命,等来日公主离开宛州,卑职再死也不迟。”

丫鬟将御厨新蒸糕点随汤药一同送上,她掩住口鼻,将药碗推至一旁,向次狐问道:“这住处是他安排的?”

次狐无奈,捧起药碗上前道:“回禀公主,依张大人所说,安排住处的是孙县丞。此人姓孙,当是他安排的不假。——公主该喝药了。”

她神色恹恹伏在案上,避开次狐,不肯吃药。案上糕点皆依她喜好制作,但药味苦涩,闹得人没有半分胃口:“还算懂事。这点心赏他了。”

得到赏赐,孙远急忙磕头谢恩,松口气又接着回话:“卑职得知女官遭人暗害后,立刻招仵作查验。经查,女官是被匕首一刀毙命,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卑职将匕首带来了,因要觐见公主,就暂交由护卫保管。”

官吏入院拜见,不得携带兵刃。原东晖招来守门护卫,详问之后,知确有其事,遂将匕首取来,亲自入厅内呈送。匕首无鞘,刀刃锋利,次狐接过匕首,取布绢包裹刀刃后,谨慎奉上。

人正懒散伏案,怠于直身,便只伸出左臂,摊开手掌。次狐小心翼翼将刀柄递入其掌中。她握住刀柄,抖开布绢,目光一扫,心中顿生疑云。随即直起身,将刀收至眼前仔细查看。

匕首通身七八寸长,刀柄木质,漆以浓墨,缠绳密实,绑法独特。刀身为精钢打制,色如玄鸟,纹如裂冰,刃如白虹。

这柄匕首她认得。

大旻有六大铁矿,开采矿石,就地冶铁锻钢,技艺各不相同,其中以南陵铸造局技艺最优。海晏河清殿建成那年,各地领旨准备贺礼,南陵锻造局将新打制成的裸刃呈上。裸刃色乌,刃身布有冰裂图纹,初看犹如碎刃,一试方知削铁如泥。她命宫内兵器局将此刃制成匕首,镶以红宝,名之“红鸦”,收入海晏河清殿私库。

后逢赵令彻冠礼,她将红鸦转赠赵令彻。

此时红鸦刀柄所镶红宝被人撬去,但依刃身、缠绳仍然可辨。

“是我送七哥的刀?”她轻挥红鸦,当即将药碗一劈两半,黧黑汤药涌出,铺上桌案,沿桌角淌落。

次狐取布绢擦拭桌案,低声回道:“奴婢记得,这匕首名叫红鸦,是七殿下冠礼之时,公主割爱赠予七殿下。”

“七哥封地在南陵。”她将匕首摔出,红鸦玎珰落地打旋。

次狐及原东晖当即跪地。

“找人带着红鸦去南陵。”她不满道,“问问他,是次燕得罪了他,还是想取我的性命。”

原东晖捡起红鸦奉过头顶:“末将领旨。”

见原东晖退至院中,院内众官吏仍瑟瑟等候审问,匕首落地之时,他们亦是心惊胆战,更有甚者紧缩双腿不敢吱声,可身下石砖已湿了一片。晏别枝瞥见,抬手掷刀,刀楔入小吏身旁地砖,骇得人仰身后逃,暴露出地面及其裤上湿渍。

护卫见之低声嘲笑,周遭官吏却笑不出声,哭丧着脸,只怕自己亦成笑柄。

她在厅内坐着,心中烦躁,更无心留意院中之事。盘中青枣被她频频砸出,滚落满地。

次狐回看一眼院中,上前为她捶一捶肩,声色轻柔问道:“公主,还审吗?”

“审什么审。”她没好气道,“全轰出去,各赏二十廷杖。”

得令后,原东晖与晏别枝各自招呼护卫,将跪了一地的官吏连踢带打轰出院子,押至院外行刑。孙远抱着糕点,跪地躲避护卫踢打,硬趴在地上高声喊道:“卑职孙远谢公主隆恩。”

她在厅中听到,蓦然轻笑:“这是刚刚要给我置办衣食住行的那个?”

“是他。”“让晏别枝将人押进来。”

次狐至院中传令,正见孙远紧紧趴伏在地,双臂环着一叠糕点,全身背部尽是脚印,摇了摇头道:“晏指挥使,烦请将此人带入厅中,公主有话要问。”

孙远欣喜若狂,当即爬起身来,抱着赏赐糕点规矩站好。

晏别枝稍加打量,厌嫌万分道:“公主见他作甚?”

“奴婢不知。”

有谕令在,晏别枝心中不悦,却也只能推着孙远后肩,将人推入厅内。孙远竭力站稳身子前行,入厅内后,当即扑到在地,叩首喊道:“卑职孙远,拜见公主娘娘,公主娘娘千岁千千岁。”

她斜靠在座椅扶手上,好奇看着跪在厅中其貌不扬、灰扑扑的孙远:“瞧你这身打扮,自己尚且料理不好,怎么给我安置衣食住行?”

“回禀公主娘娘,卑职小小一个县丞,皮糙肉厚,贱命一条,披条麻袋、喝口稀汤就能养活,哪用得着打扮。”孙远笑呵呵道,“公主娘娘金尊玉贵,自然是要用金玉锦绣装点着。卑职虽没见过宫里的排场,但这宛州城里找得到找不到的好东西,卑职都能尽力给公主娘娘找来。虽不能比宫里的五成十成,但即便能有一成相近,公主娘娘也能多一成的舒坦,卑职也就多一分心安。”

“次狐,将我日常起居所用交给他去置办,若差事办得好,重重有赏。”随即眉峰微扬,话锋一转,笑吟吟道:“若办不好,就掏出你的狼心狗肺。”

孙远心底一颤,面上却笑嘻嘻地磕头道:“只要公主娘娘心里舒坦,别说掏了卑职的心肺,就算将卑职寸寸火剐了涮汤都行。”

她抬手掩面,嫌道:“真恶心。”

“卑职说错话惹公主娘娘不快,卑职有罪,卑职有罪。”孙远立即抬手,左右交替,狠狠扇着自己脸颊。

“出去扇去,见血再停。”她摆了摆袖,晏别枝便将人拎出院子,与其余官吏一同行刑。

发落完官吏,便该去料理张湍。

次狐劝道:“公主,今日药还没吃,刚刚那碗,公主任性全给洒了。好在炉上还煎着一副,等吃了药再去也不迟。”

一想到躲不开吃药,她便蔫儿了下来,未等药碗送至,晏别枝却去而复返,在她脚边跪下。

她奇道:“怎么了?”

晏别枝抬头直视着她,目光如灼。他动作柔缓,如沙漠行者捧起清水般捧起她落在地上的双足。

一切忽如其来。她双脚悬空,因无任何准备,而身躯不稳,向后仰去。身子倾斜将倒,双手立时抓住座椅扶手,稳住身形。她睁大双眼,盯着脚边之人,一旁次狐见状,惊慌喝道:“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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