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愧疚感
“我真的很后悔……”埃里克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语气里面带着深入骨髓的痛苦，“我当年太过的糊涂，一心只想着拉拢程云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就不会分开了。”“哥哥……”顾沫愣愣地望着埃里克，“我还以为，你真的很想让程云景当你的妹夫呢。”
“呵，怎么可能。”埃里克不由得冷笑了一下，“他那个人向来狡猾得很，一股子神秘主义者的作风，左右逢源的做事风格，至今都没怎么跟我说过实话……要不是我需要他来平衡如今的局势，顺便替我向军部传递假消息，我早就让人把他给杀了。”
“传递……假消息？”顾沫不禁诧异地问道。
“没错啊，我们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留在这里，在很大的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位便衣的情报调查员，将这里发生的那些事情都给瞒了过去。”
顾沫的手指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勉强忍住自己的心悸，微笑着说道：“真的假的啊……程云景那家伙一向以纨绔子弟的面貌示人，我还没怎么见过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呢。”
“何止是你啊……”埃里克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尽量隐藏住语气里的失落和不甘，“即使是我，都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以斗赢他啊……程云景那个人，虽然一直都在明哲保身，但如果有朝一日选择出卖我来加官进爵，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出卖？程云景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啊？”顾沫皱了皱眉头，故作懵懂地问道，“我们不是都已经洗白了吗？”
“……我随口胡说八道的。”埃里克不禁干笑了两声，接着随口编出了一个解释，“毕竟他的白月光让我们给杀了，难免跟我们心有隔阂。虽然你的出现让局面缓和了不少，但是他的态度一直都模棱两可……按道理来说，他估计也就是喜欢顾沫那张脸而已，我都把你给送到他的身边了，他应该已经放下了啊……”
“……在你眼里，妹妹是可以随便送给其他人的玩偶吗？”顾沫不禁反感地问道，幸亏我不是你的亲生妹妹，不然非得被你给活活气死不可。
“不然呢……”埃里克的嘴唇因为发高烧而变得有些干裂，目光灼灼地望着脸色苍白的顾沫，忽然就笑了出来，“可是我觉得，你也挺喜欢程云景的啊。”
顾沫：“……”因为我不是你的妹妹尤朵拉，而是你的死敌啊。
“好了，快去叫管家过来吧……”埃里克说罢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我有点困了。”
当顾沫来找管家的时候，对方在听到埃里克生病的消息以后立刻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跑了过去，脸色难看得就像是黑锅底般。
而此时的埃里克脸色一片煞白，额头上面冒着冷汗，双目紧闭已然是昏迷不醒。旁边的医生们紧张而又焦灼地忙碌着，责怪她为什么没有早点通知他们，顾沫在此刻突然察觉到，埃里克可能是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严重得足以危及生命。
她望着埃里克此时苍白的脸色，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憎恨着埃里克的，因为埃里克与她父母的死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另一方面，埃里克一直都在包庇着她，即使清楚地知道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复仇，也没有直截了当地杀害她，而是选择了催眠这种折中的方式。
她不明白埃里克对她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执念是从何而来的，不过却非常清楚地知道，对方绝对不会伤害她的性命。
可能是埃里克后来的手段过于的狠毒强硬，顾沫在循环往复地催眠洗脑之下，竟然开始认同了埃里克为她设定的身份，并且萌生了几分对于埃里克的亲近之意。
正在顾沫胡思乱想的时候，埃里克的情况逐渐好转了过来，他虚弱地朝着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接着对方就来到了顾沫的身边，轻声说道：“快点过去吧，少爷有话要跟你说。”
顾沫不明所以地来到了埃里克的身边，刚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发现其他人都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了，屋子里面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些人的心还真是大啊，顾沫不禁冷冷地想着，埃里克如今虚弱成这个样子，自己想要杀他完全就是易如反掌。
“尤朵拉……”埃里克温柔地笑了笑，接着将顾沫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了，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你好不好？”
“……你是不是，生病了啊？”顾沫犹豫着问道。
埃里克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惨然地笑了笑，笑容里面满是沧桑以及绝望，“罕见的家族遗传病……当初这场疾病，从我的身边夺走了你，间接害死了妈妈，如今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顾沫无声地张了张嘴，神情复杂地望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尽快住院治疗呢？”
“治不好的。”埃里克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下来，神情里面写满了无可奈何的麻木，“去了医院也没用……倒不如利用着余下的时光到处折腾一圈。”
“……所以你的行事风格才会这么别具一格，让人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埃里克虚弱地笑了一下，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顾沫，“所以你还想要逮捕我吗？顾家大小姐。”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想不知道也很难吧？毕竟，程云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要解开我的催眠对他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埃里克不禁露出了狐狸般狡猾的神情，“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跟程云景心意相通的事情，以及你其实一直都怀疑江羽或者江涵在暗地里跟我联手了，却苦于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你闭嘴。”顾沫只感觉到天旋地转，不由得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然而埃里克却是轻声笑了出来：“别这么紧张……看在我们好歹也算兄妹一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好了。”
他的目光仿佛在透过她望着什么人似的，轻轻地微笑了一下，随后说道：“当年我回到国内，遇到了我的舅舅江归远……所以至今为止，与我联系的人一直都是他。”
“你纯属胡说八道！”顾沫猛的站了起来，瞬间涌进大脑的愤怒与悲伤让她变得眩晕不已，“他是我的老师啊，甚至想将三分之一的遗产留给我……”
顾沫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疯了似的：“所以，那果然是补偿对吧……他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我，所以才会那么的照顾我。”
呵，她就知道，天上怎么可能会掉馅饼，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其实当年……”埃里克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并没有想要害死你的父母，但是这件事情却被我大哥费奇给知道了，接着情况就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舅舅他也没有料到接下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顾沫冷冷地望着埃里克，脸色苍白不已。
“紧接着我大哥就被禁足了，父亲派我过来收拾残局，而首要任务就是解决你。”埃里克的目光望向了远处，神情哀伤地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可能是个以欺骗为乐的骗子，也可能是个满嘴谎言唯利是图的奸商，但我真的不是一个能够面不改色地贩卖毒品的人……这么多年以来，每天我都在做着各式各样的恐怖噩梦，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要从组织里逃离出去，但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这些都不过是他的苦肉计而已，顾沫不禁冷漠地想着，他只是想要洗白自己，仅此而已。
话虽然这么说，顾沫却还是忍不住揣测起话语里的真实性，而埃里克此时难过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造假。
“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如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埃里克虚弱地举起了手，执着而又坚定地发着誓，“顾沫，我没有什么可骗你的了……我已经是一个快死的人了。”
或许是情报实在来得太过容易了，不禁让顾沫产生了一种如在梦里的错觉，她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上面华丽的吊灯，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埃里克苦涩地笑了笑，“我也没有奢望着得到你的原谅，不过你最好还是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查下去了，点到为止吧，不管你发现了多少的疑点。否则的话，你一定会遭遇比现在还恐怖一千倍，一万倍的困境。”
“……为什么？”顾沫静静地看着他，很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应该也算得上是你的敌人吧。”
“哈哈哈哈哈……”埃里克顿时嘲讽地笑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停住了笑声，“你才算不上是我的什么敌人呢……最多也就不过是一个被我害惨了的可怜人而已。每次面对你的时候，我都感到愧疚难安，那股沉重的负罪感就像是一座永远都无法移除的大山似的，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