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黑暗里的烛光
天色很快黑了下去，程云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无意中发现顾沁的手机掉在了地板上，而她则靠在沙发上似乎睡得很熟的样子。地上的手机屏幕似乎闪了闪，他走过去将手机拿起来后查看，只见一条短信发了过来，落款人为柳霏：“你还没跟程云景摊牌吗？勇敢点，你总要告诉对方自己不喜欢他的。”
“……”程云景随手往屏幕上一划，直接删掉了短信。
他把手机装进自己的兜里以后，低下头叫醒了还在熟睡的顾沁：“起来啦，该回家了哦。”
顾沁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伸手拉了拉程云景的衣角：“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快七点了。”程云景低头看了看手表，语气欢快地说道，“我今天联系了以前的几个朋友，他们答应帮忙宣传游戏……你在听吗？”
只见顾沁低着头在四周不断摸索着什么，有些焦急地问道：“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好像掉到地上去了。”
“……没有啊。”程云景的双手插在兜里，冷静地注视着顾沁焦急的神色，“别着急，我打个电话看看。”
然而拨号声音响了很久，却一直都没有听见手机铃声。
“可能是没电了。”程云景挂断了电话后，伸手摸了摸顾沁的头发，“别担心，回头我再给你买个手机。”
“……算了。”顾沁轻声说道，“反正我现在也几乎用不到手机。”
顾沁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很沉默，任凭程云景怎么逗她开心都没有开口说话。
程云景见状后，神情也逐渐冷冽了下来，两个人之间似乎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冲突一触即发。
未知的，永恒的黑暗，是人类恐惧的源泉。原始时代时，人类通过火把驱赶黑暗里的野兽，在几千年漫长的进化史中，火源始终都是人类不可避免的永恒话题。
“停电了。”程云景叹了口气，点上了柜子深处翻出来的蜡烛，将其放到了餐桌上，蜡烛微微摇晃的火光将家具的影子模糊地映在墙壁上，仿佛一副基调昏暗的油画。
“你觉不觉得，点起蜡烛挺浪漫的？有种烛光晚餐的感觉呢。”程云景微微笑着看向了顾沁，在看见她茫然无措的目光以后脸色瞬间冷了一下，继而苦笑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啦。”
顾沁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着程云景忙碌时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程云景不禁愣住了，停下了摆着碗筷的手：“胡说什么呢，你别瞎想。”
“我没有……”顾沁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带着莫名的肯定，“你知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够依赖着你生存。即使是你对着我撒谎，我也没有办法把你怎么样。”
“……你别这么想。”程云景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迟疑，走到床边想抚摸她的脸，却被顾沁闪身躲掉了。
程云景并没有因此发火，而是极有耐心地坐在了她的旁边，声音冷静而又沉稳：“不用担忧，你的失明只是暂时的，等到做完手术以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什么都不会有所改变的。”
顾沁听着程云景的劝解，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充满了不安，不禁怀疑地问道：“你真的会一直维持现状，直到我可以重新看见为止？你看上去不像是会这么遵守规则的人。”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卑鄙。”程云景不由得耸了耸肩，“趁人之危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屑去做。”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于真诚，让顾沁毫不设防地陷入了他用谎言精心设计的温柔陷阱。
等到一切都已经大势已去，顾沁无可避免地面对着落败结局的时候，都恨不得想穿越时空杀死这个对程云景放松警惕的自己，这个亲手将杀死自己的刀送到了对方手上的自己。
然而人生从来都是变化莫测的，让人找不出任何规律可言。
顾沁低着头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的话：“也是哦……对不起啦，我最近可能有点神经过敏。”
“没关系。”程云景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回到厨房里接着准备晚餐了。
“你还好吧？”元宵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在被程云景拿走一段时间以后，嗓音明显沉稳了许多，带着些许看破不说破的隐忍，“他的事情你不用管太多，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但是……”顾沁紧紧地皱着眉头，心里莫名地难受起来，“我怎么都弄不懂……他跟顾沫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对待他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失落了起来，下巴抵在膝盖上面喃喃说道：“他曾经是顾沫喜欢的人……如果我伤害了他，让他开始讨厌顾沫的话，顾沫也会恨我的吧。即使顾沫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程云景有没有喜欢过自己，更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在意自己的消失。”
“你的纠结让我都开始困惑了。”元宵的逻辑全部混乱了，“你们也不是什么双生魂，一个躯壳里拥有两个灵魂，彼此无法相容。按道理来说，你就是顾沫啊，顾沫对待程云景是什么样的态度，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的啊。”
“不是这样的。”顾沁沉声说道，“我和顾沫两个人之间，一直以来都隐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就像是她永远都不会告诉顾沫，她已经成为了顾沫所厌恶和恐惧的那种人，顾沫也绝对不会告诉她，顾沫世界里所有的光和暗。
“……真够复杂的。”元宵不由得撇了撇嘴，“你接着纠结好了，虽然我觉得未来的一切都不会按照你的预想发生，你终究只是白费时间而已。”
元宵的语气里带着沉重的伤感和悲凉，似乎已经看到了故事的最终结局。
顾沁愣了愣，刚想问元宵为什么要这么说，却感觉到程云景走了过来，顿时惊慌地向后退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程云景看见顾沁明显防御的架势后，不禁愣了一下，弱弱地说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你饭好了……”
顾沁松了一口气，草草吃过晚饭以后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隐约听到程云景似乎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不过她实在太困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游戏软件的发售在程云景加入团队以后很快就正式地提上了日程，大家全都忙得团团转，除了开始住院为手术为准备的顾沁。
“你害怕吗？”江涵坐在病床旁看着正在打着点滴的顾沁，不禁叹了口气，“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可以买来送给你。或者说，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一般来说，医生会给病人送礼物，往往意味着对方真的病得很重哦。”顾沁非常不满地拒绝道，“我才不要在医院里收你的礼物呢，我可是要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岁的人。”
“对对，你会活到一百岁的。”江涵不知为何变得非常温柔，“如果说……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会开始讨厌我吗？”
“……你把有关我的情报泄露给了别人？”顾沁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似乎裂出了一条缝隙，冷风不断地刮进去，让整个心房都变得冰凉，“恨肯定是会恨的，但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江涵的声音仿佛是冬日里的阳光，虽然温暖却依然让人感到全身冰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我们谁也不是上帝，没有办法提前知道所有事情……”
“好了，我知道了。”顾沁机械式地回答道，“没关系的，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江涵深深地看了顾沁一眼，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朝着顾沁说道：“我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希望你暂时不要告诉他。我不会让他给你们惹麻烦的，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亲口跟他说的。”
顾沁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内心酸楚不已：“江涵啊江涵，你还真是把你哥哥当成孩子来看待啊……你以为只要我们都不告诉他，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玩鬼牌的时候，赢的人永远都是他和程云景吗？”
“可是……”江涵犹豫着说道，“我觉得他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他不是一个在这方面特别敏感的人。”
“可他是个对谎言非常敏感的人。”顾沁的声音里充满了疏离与不信任，“按照常理推测，你觉得他会一点都不知情吗？”
“我了解他，他不是这种人。”江涵异常艰难地说道，“他可能是个会对别人恶作剧的人，也有可能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但他不是一个……看着自己的发小差点被人害死却依然无动于衷的人，这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虽然她也清楚江羽叛变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可能性一旦存在，就不能将其视之为零，“我自有分寸，不会冲动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