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回京
老天爷似乎感应到了这位大明肱股之臣的心声,当天夜里,开封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于谦在桌案旁看着开封府刚刚送来的汛情信息,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
夜里,坐在走廊中听雨的朱祁,看着天上那横劈而过的闪电,在心中暗暗叹道,怎么没穿越到一个什么修真世界去?给个系统直接无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该多潇洒。
正想着呢,锦安急匆匆的走过来,犹豫再三道:“皇上,于大人……去了。”
一道闪电应声划过照亮朱祁的脸庞,雷鸣声伴着内心的震撼让他瞪圆了双眼,他望着天空坐在那愣了好久,然后突然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
大雨之下,锦安跟在后面,盛怒之下的朱祁不要人打伞也不坐车,骂骂咧咧的让侍卫打开了门,然后就在雨中朝着于谦所在的别院狂奔而去。
锦安与一众侍卫只能小跑着跟在后面,他不停的想拿一件衣服给朱祁披上,却怎么也追不上。
大雨之中,落汤鸡一般的朱祁失魂落魄的冲进于谦的房间,披头散发的宛如一个疯子一般,他看着床榻上的于谦,听着侍女的哭声,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的老头。
于谦已经这么老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
朱祁想不起来,他印象中的于谦,身子骨一向英朗,前段时间不是还在前线指挥打仗呢吗?
他退了几步,感觉到脑袋一阵昏沉,锦安赶紧扶住他,他一手被锦安扶着,一手下意识的按住身后的桌案,稳住身形的他,扭身看了一眼。
拿起桌上的那张纸,他看了看,上面是开封府上报的黄河恐有汛情的事,下面还有于谦的批复,要求各地马上组织防汛事宜。
他又拿起另一张纸,看着上面短短的两句诗:“残躯若能退洪流,愿为苍生镇江河。”
“啊!!”朱祁仰天长啸,然后再次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场雨很大,景泰十年的夏末,黄河决口了,在于谦死后,从昏迷中醒来的朱祁马不停蹄的赶赴了抗洪一线。
他骑着马奔波在黄河沿岸的村镇之间,带着不知什么时候被调来黄河负责疏通河道的徐有贞,亲自丈量每一处的地势,带着人修建堤坝,上门劝说百姓搬离。
黄河决堤这一天,他看着那奔腾而来的大水,拍了拍徐有贞的肩膀道:“好好守住喽,朕去办点事儿。”
这一天,朱祁亲自主持于谦的葬礼,地点就定在黄河边,与朱祁带人修的堤坝不足十里。
帝王亲自为臣子举办葬礼,大小官员自然全都得到,在他们不远处,便是浩瀚无情的洪流,大家早就怕的不行了,朱祁一边站在那一边把百官的表情都收在眼底。
原本他还想继续骂人,继续说教的,但临了,他突然改了主意,没意思了,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说了也是白说,骂了也是白骂。
洪水若是退了便无妨,若是冲垮了堤坝,你们就一起给于谦陪葬吧。
这一年,于谦葬在了黄河边,这位谥号“忠肃”的一代名臣,用自己的身躯镇退了洪流,被百姓尊为“镇海天王”,自发的在其陵墓修建庙宇,为其立碑立像,供奉于黄河岸边。
回京城的路上,朱祁看着身边不远处骑着马的徐有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在黄河岸边见到这个他不喜欢的家伙,实在是个意外,自从这厮被外放为官后,朱祁就快把这个人忘了。
这些年,徐有贞不断在外磨砺,干的几乎都是最苦最累的差事,他求于谦帮忙,于谦帮了,他信誓旦旦的说愿意为大明做贡献,于谦也肯定了这一点,所以总把最苦最累的活派给他。
这些年,他受尽了苦头,可还是入不得朱祁的眼,就因为当年说了一句南迁,但朱祁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因为就在见到徐有贞之后,李秀秀找了个当间,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京城里,宁婉儿与徐世仓那个儿子,长的一点也不像徐世仓。
这徐世仓跟徐有贞一般,是个细长的三角眼外加瘦长的马脸,而那小子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白白净净的圆脸蛋,倒也还说不清长得像徐世仓还是宁婉儿。
这孩子接进宫是不可能了,朱祁现在儿子多了,倒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的,不管他是不是,自己好赖算是把人家睡了,现如今气儿也消了,该给点补偿了。
于是他一边把徐有贞提为了工部侍郎,一边告诉他,自己在京城有一次出去微服私访,见到一个小孩,说他爷爷在外面为国操劳,现在看来是真的。
他特意说了碰到那孩子的地点,徐世仓那个别院就在附近,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回去后,徐有贞得感激涕零的让儿子把这个儿媳光明正大的纳回府里。
想到孩子,他就忍不住想京城里自己那群儿子女儿,太子朱如晖今年已经九岁了,这次出征前,朱祁还抱着这小子讲了一晚上故事才把他哄睡着了。
想到这,他看了看身边的沐琮,这孩子他特意带着坐在了车里没让他骑马,骑马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十岁的孩子再骑出了罗圈腿来多难看。
沐琮见朱祁看他,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这一路上他是真心觉得还不如在外面骑马呢,这坐车是舒服,可伴君如伴虎,坐在那他连手该放哪都不知道。
“沐琮啊,几岁了?”朱祁看着这个小子问道,年纪不大的孩子,却已经经历过如此大仗,朱祁心里认定,这孩子将来必定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才要把他带回京城。
“回皇上的话,十岁了。”沐琮赶紧答道。
“嗯。”朱祁点了点头:“要按着辈分论,其实咱俩算是兄弟。”
黔宁王沐英是朱元璋的养子,跟朱棣一个辈分,要这么算,沐琮是沐英的曾孙,还真跟朱祁是堂兄弟。
“臣不敢。”沐琮赶紧说道。
“唉!”朱祁摆了摆手:“就咱俩,没外人,没事儿。”
朱祁说着笑了笑,看着这小子道:“你可以啊,十岁就打仗了,哪像我,十七的时候还屁都不会呢,要不是瓦剌打过来,被逼着登了基,现在说不得在哪当逍遥王爷呢。”
沐琮到底年纪小,也不敢搭话,只能在那憨笑。
朱祁倒也不在乎,自顾自的念叨着:“这次喊你一道去京城啊,主要是想让你见见太子,这小子虽然算是你侄子,可跟你差不多大,平日里也没个玩伴,你们俩处一段时间再回云南。”
“是。”沐琮拱手答道。
朱祁瞥了他一眼,心说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呢,于是套近乎道:“唉,朕听说,这云南的蘑菇好吃,是不是真的?”
“额……”沐琮愣了一下,点头道:“没错皇上,我们那边叫菌子,皇上也知道菌子好吃?皇上去过云南?”
“没有。”朱祁摇了摇头:“朕听人说过,回头你让人送点来给朕,朕也尝尝。”
“皇上。”沐琮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怕是不行,我们那每年因为吃这个玩意要死好多人,这东西有的有毒有的没毒,关键有的有毒的跟没毒的长的还一模一样,若是皇上误食了,那整个云南给您陪葬也不够啊。”
“哎呀,这个朕倒是也知道。”朱祁一边点头一边想了想,看向沐琮道:“朕还听过一首民谣呢,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棺棺。”
“躺棺棺,盖板板,亲朋一起吃饭。”
“哈哈哈。”这几句话给沐琮逗笑了,当即也没有那么局促了,笑道:“皇上还真是博学,没错,我们那每年到这个时候,到处都是这种事儿。”
“那边不好管吧,那些土著有没有经常闹事,白夷的事儿怎么样了?”朱祁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