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绿石岭双雄生威月牙潭二贼亡命
却说在绿石岭月牙潭中,赵三才与安田野两个贼头,把皂荚与香叶搓洗全身污垢之后,泡着身子,靠在水边闲聊趣话。赵三才笑问:“再过几天,便是安田君三十三岁寿辰,不知道你想去哪里快活一番?”安田野说:“听闻大明宣德皇帝,正在筹划七下西洋一事,官府海防捕盗风声骤起,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免得撞出祸事。”
赵三才笑说:“看来安田君永远都是那么小心翼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安田野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为妙。干我们这一行,一定要随时防备横祸,一失手便是人头落地。”
赵三才说:“既然如此,赵某便代安田君自作主张了。到时我会叫人买办好酒好肉,在大堂置办彩礼花红,弟兄们热热闹闹给你庆祝生日。”
安田野满脸笑意,谦逊几句后,伸指夸赞:“中国朋友,大大的阔气。”
淳于复在草篷里听得冷笑,暗暗嘀咕:“就怕你们两个混蛋活不过今夜,只能去阎王爷那里过生日了。”
赵三才拿着汗巾擦洗一回身子,突然叹气:“可惜了彪老弟!他带人去追杀刺客,结果反在海上遭了暗算,不但丢失性命,还让刺客把船给烧毁了,真是让人遗憾!”
安田野说:“土肥鬣失去了一个合作伙伴,还为他默哀了很久。”赵三才问:“安田君,依你之见,你认为刺客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神秘骁勇?”
安田野说:“据我估计,应该是红霞道场高手所为。只恨那夜我们喝得烂醉如泥,不能前去迎战。不然一定可以把刺客捉住。”
赵三才说:“将军为了逼迫佐佐木就范,把他囚禁了那么久,每天都拿好酒好肉给他款待。可结果不但没有令他屈服,还招引了道场高手前来夜袭劫狱。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太不划算了。”
安田野冷笑地说:“我早就对土肥鬣提醒过了,可他不听劝告。总是妄想与佐佐木联手合作,根本就不考虑对方同不同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红霞道场探听这个消息以后,自然就派高手来救援他了。”
赵三才点头:“是这个道理。土肥鬣走了一步臭棋,现在才来担惊受怕,后悔莫及。”安田野冷笑:“这个混蛋,真是太固执了。我真后悔与他联手创业。”
赵三才息谈这件事后,拿着浴巾擦洗身子。也是他命中该绝,无意中看见幽暗潭底有块黄物,连忙贴脸在水面上,仔细盯看水底。
赵三才指问:“安田君,你看那是什么东西?我觉得很像是个黄金。”安田野笑哈哈说:“你想多了,这里怎么会有黄金?”
赵三才说:“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安田野指笑:“三才兄真有兴致。”
赵三才一个猛子扎进水底,去摸那水底的金子。刚拿到手,内心还未欢喜,突然被佐佐木从背后突袭上去,先用绳子紧紧套住他那脖子,拖进深沟里去。再用短刀捅他腰部。不出三五下,赵三才无力挣扎,死在了水潭底下。
佐佐木水性精熟,就把尸体拖在边上,用大石压住。他把短刀衔在嘴里,又准备袭杀安田野,想要一个人干掉两个贼头。
安田野在水潭岸上擦洗身子,嘴里哼唱一首家乡小曲,突然感觉水底晃荡厉害,不时翻涌气泡出来,水面散发一股血腥气味。
他是个多疑的贼,见赵三才扎下潭底摸金,却不见了人影,便感觉到了情况不对。正盯看水面,水下突然翻涌一股红色血水,吓得他脸色惊变,正要上岸躲避。水底却现出一个人影,缓缓往上游动。
安田野以为那人是赵三才,便愣着脚步盯看。不想那人却是佐佐木,突然窜出半个身子,手持短刀,迎面力刺而来。安田野吓得大叫一声,脚底踩着石块,借力侧身躲过。
两人都在水中运动身子,受着浮力影响,身手皆不方便。佐佐木一刀刺空后,急忙拨水过去,往他肚腹横划一刀。安田野这回躲避不及,身体慢了半拍,胸口上被划过一刀。虽未重伤,却吓得他杀猪一样厉声惨叫,连滚带爬上岸,拔出一柄武士长刀,嘴里大叫水鬼。
佐佐木浮在水面大口喘气,一脸得意嬉笑。安田野此刻惊魂未定,吓得心慌意乱,只以为那是水鬼,一时没认出佐佐木来。
那两个浪人本在浅水潭边睡觉,听得贼头嘶叫呼喊,连忙醒转身子,拔刀奔来水潭边看。佐佐木换过气后,又重新钻下水去。三个贼人看得身心颤抖,骇然不已。
安田野镇定神色后,省悟水底藏着一个杀手,把好兄弟赵三才给偷袭暗算了。气得他紧握刀柄,跳脚大骂:“八嘎牙路。这个该死的水鬼,我看他到底能憋多久。”
他就与两个心腹浪人举着武士刀,等在潭边。只要那杀手露出头来,便一刀横斩过去。佐佐木在岸上还有一个生力外援,加上自身水性又好,自然不必多加担心。
淳于复躲在那草篷里,把这一场经典刺杀场面看得真切,乐得拍手喝采。当下也不在隐藏,就拔出战刀,走出草篷,挥刀杀去潭边。
安田野大吃一惊,让两个手下挥刀迎战,自己要等着水底人露头出来。
那两个浪人本事低微,二三流刀法,如何敌得过蝮蛇?三人把刀对砍一阵,厮斗十五六合,两个倭寇便落入了下风。
安田野见水底人久久不浮出水面,两个心腹手下又斗不过那个壮汉,眼见他们性命之危。左右为难下,怒叫一声,弃了水底人,跑上岸来,三人挥刀来战壮汉,欲求速战速决。
淳于复身上有伤,敌不过他三个武士来围攻自己。一时被砍得只有招架之力,险象环生。
佐佐木见潭边无人后,手持武士刀,乘机浮现水面,爬上岸来。见淳于复已落下风,将有性命之危。此时也顾不上身体劳累,也不急着穿衣着裤,就举着刀,裸着身子来斗。
五人混战一团,杀得不可开交。佐佐木迎战安田野。两个正邪武士,都是赤条条的,身影纵横交错。胯间荡着两条大毛虫,挥刀互砍,单打独斗。两人把刀激砍四十余合,不分胜负。
淳于复趁此机会,振起神威,一阵重刀劈斩过去,先后把那两个浪人给剁翻毙命。又挥刀去杀那安田野,二人合力把他紧紧压制,逼得他步步后退。
佐佐木没了后顾之忧,便抽身出来。看着自己赤身裸体,这才有了羞耻之心,急忙跑去草蓬里穿好衣裤遮羞。淳于复战退安田野后,看得哈哈大笑。
安田野连一个人也无法战胜,又如何斗得过这两位一流刀客?他赤裸着身子,内心吓得颤抖,双手紧握着刀,一身摇晃趔趄。
淳于复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那贼头发笑。佐佐木在草篷里穿好衣裤后,走来边上看着。安田野满脸惊骇,嘴里气呼呼的。
佐佐木指问:“复兄,他已是瓮中之鳖,咱们还等什么?”淳于复挥手笑说:“我们不必着急,就让他先穿好衣裤。不然看见这个鬼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佐佐木指笑:“安田野,你先去把衣裤穿上,等会再与你好好较量。”安田野怒骂:“八嘎。你们偷袭暗算,没有武士道德。”
二人对眼相看,不禁笑出眼泪。淳于复把手指骂:“对付你们这种泼贼海盗,我才不讲武德,你也真是痴心妄想。”
佐佐木指笑:“快去穿好衣裤,我们等你来杀。”安田野怒问:“你是什么意思?”
佐佐木说:“我没什么意思,等会就要与你公平较量,让你死得心服口服。”安田野啐口唾沫星子,把刀指骂:“八嘎,我不怕你们。”淳于复笑得浑身泛起一阵酸痛。
那安田野将信将疑,把刀插在地下。也不管什么尴尬,快速穿好衣裤,握刀在手,嘴里霹雷般暴喝一声,先给自己壮个胆子。
淳于复笑说:“安田太君,你别着急,我们不赶时间。你有什么遗言,趁早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安田野呵斥:“八嘎,我要亲手斩杀你们,为我三才兄报仇。”淳于复心生乐趣,把手指问:“佐佐木兄弟,这家伙嘴里动不动就迸出一句八嘎,就像口头禅一样。八嘎到底是什么意思?”
佐佐木扑哧一声,笑着解说:“这是一句骂人的话。就是混蛋、傻瓜、白痴的意思。”淳于复仰面欢笑:“原来如此,那还挺有趣的。安田太君,你认不认得我们?”
安田野盯看二人面貌,把手指问:“他是佐佐木,你又是谁?”淳于复说:“安田太君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就那天晚上,被你打脸踢脚,骂作只长身子,不长脑子的那个家伙。”
安田野满眼疑惑,似乎没想明白。
淳于复要戏弄他,把手比划着说:“就是那天晚上,在雷彪那艘大船上,给你孝敬银子的那个雷复。”
安田野终于想起来了,点着头说:“原来你是雷复,雷船长的堂弟。”淳于复扑哧欢笑。
安田野喝问:“八嘎,你是什么居心,敢在这里偷袭?”淳于复笑说:“他奶奶的,我当然是来找你算账了,难道请你泡澡?”
安田野不屑哂笑:“雷彪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算什么东西?”淳于复见他这般夜郎自大,不知死活,就欢笑说:“如果我们两个好汉,联手都宰不了你,那你就是一个神将,还窝在金沙岛做什么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