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金达旺怒烧黑店燕子凤笑闹庄门
却说淳于复与金达旺离开成都之后,结伴赶往山西而去。一路踏雪奔行,赶了十余日路程。当日申时末,纵马来到西安府外一处山道。二人打量天色昏暗,料想城门已经关闭,进不得城,便放慢了马蹄,左右瞭望山野林地,欲寻个安身之所。淳于复说:“达旺,天色也已经晚了,咱们先去附近找个酒家处歇息,洗个热澡,吃饱喝足,明日再行赶路不迟。”金达旺点头应可。
两人策马巡走一会,撞见山边有个酒家楼院,孤零零坐落在那。屋外旗杆上,飘着一个酒字,屋内亮着灯火,似个旅店模样。两人面色欢喜,走马去那敲门借宿。两个酒保出门来迎,将马牵去后院槽里喂养。
两人走入店门,讨要一个楼房住宿,备上一锅热汤洗浴,又教来一桌酒肉饭菜。房主拿了银钱,自去准备妥当。
两个好汉一路奔行疲劳,走上二楼客房,把包裹与腰刀解在坑上,下楼去了浴房洗漱干净,又回到客房里来。淳于复坐在坑上,把手摸看包裹,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金达旺见他面色忧郁,似在思考什么,便问:“兄弟,你怎么了?”淳于复反问:“大哥,我觉得腰背有点发凉,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金达旺一时没有听懂,以为他是怕冷,便劝说:“北方入冬便是大寒,不比南方气候温暖。等会让酒保取个炭盆向火便是。”淳于复呵呵一笑。
等无片刻,两个酒保把酒食端入房中,摆上一桌,又送来一个炭盆向火取暖。淳于复倒下酒来,举杯笑说:“两位小哥辛苦,不妨坐下来陪我等一同吃酒,陪客人闲聊一会,必有赏钱与你。”两个酒保笑说:“两位贵客辛苦,我等小人不便叨扰。天色已晚,你们慢用无妨。”
淳于复也不多言,自与达旺吃用酒食。不过一刻,金达旺忽觉头昏脑胀,似醉酒了一般,嘴里流着涎水,扑倒在桌边睡了。淳于复也觉头晕目眩,方才察觉这酒菜里早已被人下了蒙汗药。当下也不能自控,浑身变得瘫软,扑通一声,翻倒在了桌脚处。
过无片刻,两个酒保推门进来查看,见两个大汉斗入了套,脸上无不得意。
原来这两个贼酒保,一人名叫丁驼,一人名叫赵豺。此二人皆是江洋大盗,心性恶毒,杀人如麻。与那店主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专在此地偷干这等害人的勾当。凡有客人来此投店入住,若见钱多,便用麻药暗中放翻,谋财害命,早已坑害了无数客人性命。
那丁驼冷冷指笑:“这两个鸟大汉,光看模样,倒也威武气势,却也是吃不了年夜饭。”那赵豺问:“怎么处置?”
丁驼指说:“老规矩,钱拿走,命留下,尸体丢下地窖。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我等也可发个横财。”赵豺冷笑:“这两个鸟汉子,原来包裹里都是会票银子,总有上千两之多。”丁驼笑说:“有钱也没命花,只能怨自己命苦了。”
这两个贼汉嬉笑着声,正要把手去拽金达旺。只见淳于复突然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拍着身上灰尘,冷笑着说:“我是命苦,不过还轮不到你们两个贼人评头论足。”
金达旺也忽然抬头起身,咬牙切齿,目光变得凶狠,吓得那二贼吓得大惊失色,脚跟退后几步,把手指问:“你们没有进食?”
淳于复笑说:“我们也觉得奇怪,喝下药酒,怎么会没事呢!由此看来,我们是命不该绝,你们才是末日到来。”那二贼吓得脸色苍白,呼吸仓促,浑身发着颤抖。
金达旺摇头叹气:“真没想到,我们今夜运气如此糟糕,竟然自投罗网,来到一家十字坡店。我等英雄,差点就死于宵小之手,真是可恨至极。”淳于复冷笑:“可惜他们不是母夜叉,干不了这种细活。”
金达旺询问:“阿复兄弟,你怎么会知道这两个小贼心怀恶意,会在酒食里下药谋害咱们?”淳于复也不隐瞒,便把详情告知。
原来两人下楼洗浴热澡过后,回到房间里来。淳于复暗中发觉包裹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虽然未曾丢失钱财,此事却也足以让他留个心眼预防。适才请那两个酒保一同吃酒,用钱犒赏,却遭拒绝,因此更为可疑。淳于复便与达旺秘说此事,相互警醒配合。两人假意吃用酒食,暗中将计就计,引贼现身,不想果然印证了心中猜疑所想。
金达旺听他说出这番逻辑推断,方才恍然大悟,心中庆幸不已。便冷眼看着那两个贼,恨不能发作起来。
那丁驼早已吓得浑身不宁,颤抖着问:“事到如今,你们想怎么样?”淳于复冷笑地说:“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们想怎么样?”二贼无言以对,吓得各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防备。
金达旺无所畏惧,也不用刀,招手引诱:“来来,你们有本事,就来杀我。”那丁驼疑问:“你们不怕?”
金达旺哂笑:“就凭你们两个小贼,狗苟蝇营,狼狈为奸,也配值得我们害怕?”那二贼听了这话,料想面前两个壮汉皆是江湖豪杰,必然勇武过人。此时早已吓得颤颤巍巍,跪地讨饶起来。
淳于复指骂:“这两个贼,在此谋财害命,滥杀无辜。看他们手法驾轻就熟,气焰嚣张跋扈,必是恶贯满盈之徒,不知在此害了多少无辜之人。若是这样都能放过,那可真是毫无天理可言。”金达旺点头:“言之有理。”
淳于复撩着衣袖上前:“大哥少歇,让我来解决他们。”金达旺摆手笑说:“不劳兄弟动手。对付这种小贼,不过举手之劳,刀我都懒得用。”淳于复便坐在桌边看着。
那两个贼,见二人都不肯饶过,自知已无退路,便相互壮生胆气。嘴里怒喝一声后,企图置之死地而后生,恶狠狠挥刀前来拼命。
金达旺见二贼快步奔来面前刺杀,突然抬腿一脚,狠狠踹中那丁驼心窝,将其踢得吐血而亡。那赵豺见状,急忙把刀往心口来刺。金达旺闪身躲过,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手腕,把刀夺过手来,瞬间抹了脖子。
淳于复喝彩:“大哥好手断,不愧是山西第一豪杰。”金达旺说:“阿复兄弟,既然咱们撞上了这家黑店,险些儿死于鼠辈手里。如今反客为主,一不做二不休。若不斩草除根,如何出得了胸中这口恶气。”
淳于复点头:“大哥所言甚是。”金达旺说:“咱们下楼,去找那鸟店主算帐。”
两个好汉怒气冲冲,背上包裹,带着腰刀,快步走下楼来。那店主站在柜台里,看着二人急步走来面前,惊得目瞪口呆,口不能言。两个好汉也不作声,走来面前目不转睛,虎视眈眈。
那店主面色抖动,微微作笑,轻声询问:“两位客官,你们是要走了?”淳于复倚在柜台边叹气:“这大雪天的,我们也想好好留宿,可是有人却在酒食里面下了蒙汗药,想要对我弟兄二人谋财害命。幸亏我等机灵,及时反应过来。不然这两条命,早就化作几缕幽魂了!”店老板脸色惊变,嘴里支吾不清。
金达旺拍桌喝问:“狗东西,莫非是你在背后指使他们?”那店主慌忙挥手否认:“好汉不要误会,老汉毫不知情,更无这等胆量。”
金达旺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想蒙混过关?那两个小贼都是惯犯,手法娴熟。你却说毫不知情,你猜我们信不信?”淳于复呵斥:“你今夜死期到了。”
金达旺也不多言,一把将那店主揪出柜台,扭断了脖子。两个好汉仍不解气,拔出刀来,里面转看一遍。金达旺奔去后厨,把三五个伙夫与妇人都宰杀了。又在柴房里放起火来,把这个害人的黑店烧作废墟地。
淳于复也去帐房里翻箱倒柜,搜出一包金银珠宝,约有数百两之多。凡是值钱物件,一并打包带走。
两人走去后院槽里,跨马而出。看了一眼身后熊熊大火,又去四方寻找住宿。两人往前走了十余里地,来到一座清河镇上。入住一家酒楼,吃罢酒食,把钱对分后,同床共歇一宿。
翌日清晨,两人早起身来,洗漱吃用一番,继续往前赶路。奔行一个时辰后,来到一处三岔路口。二人跳下马来,驻足打量前途道路。
淳于复拱手辞行:“路途遥远,你我兄弟就此别过。江湖上凶险难测,大哥自当保重,切勿轻信他人。”金达旺拱手点头:“好兄弟,咱们有空再聚,后会有期。”
二人会心而笑,也不多言。相互紧紧拥抱道别后,一个往北,一个往南,各自上马奔走去了。
却说在郑州黑莲教总堂庄门前,燕子凤见年关将近,料想情郎淳于复已在来此会面的途中,因此心中迫切期望。这些日来,每日清晨与黄昏,都会披着一身狐裘,站在庄门前翘首以盼,目光不时打量街道人马来往路过。脸色一会惊喜,一会失望。
庄门前有两个把门武士,一个唤作大武,一个唤作小伟。两人见小姐行为怪异,心中疑惑不解,便上前询问:“小姐,您是在等人回来吗?”燕子凤默默点头。
大武挥手笑说:“小姐不必每日来此苦等,外面天冷,您先回去歇着。只需告知那人姓名年纪,他若到来,我们即刻前去通报。如此岂不是省了小姐麻烦?”
燕子凤说:“这样也好。那人是位刀客英雄,名叫淳于复,三十五六模样,满面英雄气概。你们可认识他?”二人回答:“不管认不认识,他若来此,我们一问便知。”
燕子凤说:“等他到来,记得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谁先报信,我便嘉奖五十两银子。”大武见有如此厚赏,顿时一脸惊喜,迫切地问:“要是我们一同告知小姐,是否都有赏赐呢!”
燕子凤说:“那就都有五十两嘉奖,可是满意?”那二人欢喜点头:“好好,十分满意。小姐尽管放心,我们一定照办不误。”
燕子凤扑哧一笑,返身走进院子里去。大武精神扑面,低声劝说:“小伟,你要记住,咱们这几日都要不辞辛劳,不用换班,更不要泄露这个秘密。先让对班好好乐他几天,咱们先把小姐这笔赏银赚了,再去痛快玩耍。”小伟欢喜应允。
从即日起,这两人都在急切盼望淳于复到来,不惜代人替班,忍寒受冻。只为拿到这笔赏银。
如此过了七天,却仍不见那名刀客过来。当日将近申时,小伟年青性急,有些沉不住气了,内心急切难安,把话询问:“武哥,转眼又到黄昏了,那刀客怎么还不到来?”
大武劝解:“咱们耐心等待,不要心浮气躁。五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岂能轻易得到?”小伟说:“我怕最后会是一场空,白白替代对班守了这么多天的风雪,闹出一场大笑话来。”
大武笑说:“你要是不甘心,那你就换班好了。这笔银子全都让给我赚,你可舍得?”小伟笑嘻嘻说:“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白白浪费时间。反正我也守了这么多天,再耐心坚持几日,那倒也无妨。”
大武哂笑:“那你还要唧唧歪歪,影响我的心情?”小伟笑说:“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又不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