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我跟神明许了愿，告诉祂我想见程无晏

嘀——嘀——

是机器运作的声音。

嘀，嘀嘀——

消毒水的味道从鼻腔进入。

江暝动了动手指，他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于是紧接着，欢快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当中突然炸开。

“啊，他醒了！晏神，江哥醒了！他终于醒了！”

熟悉的少年声音吵的他头疼耳鸣，下意识想开口让对方小声一些，可他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江暝感觉到全身上下都开始诉苦，疼痛遍布，他难受的很，也累的不愿再动。尤其是后脑勺，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后头，腿上传来剧烈的痛意，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闷哼一声。

似乎有什么人从病房门口走了过来，脚下生风，少年的声音在他进门的那一刻仿佛被关了静音，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下一瞬间，他两只手都被握住，温暖干燥的手包裹住他的，微微轻颤，从前最是熟悉的声音贴在耳朵边，温柔，又带着些许颤抖。

“江暝。”

那一声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担忧、沉重、悲伤、庆幸，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江暝觉得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晏哥……”

江暝无法睁开眼睛，但是他对这个人熟悉的不得了，几乎融入骨血的地步。他好想哭出来，这是他的程无晏，是那个有记忆，有感觉的程无晏。

他太想他了，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在想，他并不贪心，就要一个程无晏，别的都能舍去，为什么祂连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呢？

以血肉换来的胜利，居然只是让自己从头来过，他们都不认识他了，他所有的努力也付诸东流。

江暝压抑许久的情绪从心中爆发出来，紧接着，他的爱人轻柔的抱住他，如同抱了一个易碎的瓷瓶，小心翼翼又完全将其保护在怀里。

“你睡了七天。”

程无晏失而复得，声音沙哑，夹杂着后怕的情绪，江暝猜测，他肯定没有休息过。

程无晏对他的爱从来不少，从前他就心甘情愿地同他在欲念里翻涌，也是心甘情愿的被他使唤、心甘情愿用死去换他的未来。

程无晏那么些年都是孤身一人，是江暝无意闯进了他的领地，他不驱赶，江暝就越来越嚣张，甚至对着领地之主张牙舞爪。

不过，那都是他心甘情愿。

江暝最爱他这个样子，这会让他感觉到独一无二的偏爱。可是偶尔，他又觉得很抱歉，因为自己害得程无晏总是为他担忧，哪怕皱眉都觉得心疼的很。

而他不想让程无晏担忧。

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对不起，让你等了七天。”江暝忍痛抬手，发颤着手去环抱他。

程无晏拉下他的手臂，如对待至宝一般轻柔地放在被褥上：“别乱动，伤还没好。”

“饿不饿？”他轻轻说道：“常山回去给你带汤来，再忍一会儿，现在还不能喝水，一会儿就可以了。”

江暝沉默下来，只是手还紧握住程无晏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看着他太阳穴附近的纱布逐渐被浸湿，程无晏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紧，疼的喘不过气来。他俯下身，在纱布遮挡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别哭，会伤到眼睛。”

他话落，纱布湿的更凶，只好挨个去猜。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还是想回家？”

直到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哽咽，声音压抑着，却藏着一丝绝望。再厉害的程无晏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江暝很少会受伤，他就算是绝境都不会这样绝望，如今——看来是这一次太严重了。

“江暝，我在这里。”

他擦拭着纱布下藏不住的眼泪，明明温热的泪水落在他手心里反而烫的惊人。程无晏叹了口气，附身盖过江暝，不至于压在他身上上，又足以给够他安全感。

“你还活着，我也在。”

江暝扯了一下纱布，却被拦了下来，对方握着他的手，不容拒绝。

“晏哥，”江暝抓着身前的手臂，又委屈又绝望：“我想看你。”

“现在还不行，你从悬崖上摔下来伤的很重，几乎……”程无晏顿了顿：“死亡。”

他想到捡起江暝的时候，这人碎的不成样子，身上多处骨折，脑后流了一滩血液，那时江暝就只有微弱的气息，只有那一口气吊着他，才等来了程无晏。

他痛的很，心脏随着江暝的生死而跳跃，那对他来说是漫长又黑暗的七天，从各种营养液到缝合手术再到恢复用的治疗水，所有能救他的几乎都没放过。

程无晏轻轻抚上他的后脑，只敢触碰那一截纱布：“江暝，你听话，下午才可以摘纱布。”

“好。”江暝伸手，痴痴地抚摸着他的脸：“我从悬崖上掉下来摔得好疼，疼的昏了过去，但是死前见不到你的话，我会很不甘心。然后我就，就跟神明许愿，我想我就算是死了，我也只要见你最后一面——”

“胡言乱语，”程无晏打断他，握着那温凉的手，格外执着：“你不会死，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晏哥。”

江暝觉得眼睛其实哭的很痛，但是这都比不上能够见到程无晏的喜悦，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都无所谓了，程无晏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归处。

哪怕这都是幻觉，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