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
凉水
“是,我是去剪彩了。”她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情愿的承认。
“秦昭说新医院的康复科是我提议建的,让我去撑场面,全程我就站了十分钟,剪完彩就回科室上手术了。”
她深吸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泛红。
“我喝咖啡加两勺糖,不是苏温怡告诉我的,是你以前每天早上给我泡咖啡时记住的!我三天睡了不到十个小时,是因为那课题关系到十几个心力衰竭病人的治疗方案,我想早点研究出来,让他们少受点罪,这些,我以为你都懂!”
林疏棠被她吼得一愣,秦言却没停,声音里混着委屈和愤怒。
“你追嫌疑人追三条街很辛苦,我在手术台跟死神抢人就不辛苦吗?我半夜回来,看见你在沙发上蜷着睡,我难道就不心疼吗?”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带着点哽咽:“可你呢?你就因为苏温怡坐了次副驾,就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踩在脚下,说什么追不上我?林疏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在为这场争吵伴奏。
秦言看着林疏棠紧绷的脸,忽然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后退时撞到沙发扶手,闷哼了一声。
“林疏棠…你别把自己说得像个受气包!”秦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
“我看着你三天两头加班,担心你…会不会遇到危险?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时候,你又在哪?你以为只有你在委屈吗?”
她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不是神仙,我也会累。我以为我们之间最起码的是信任,不是用副驾坐了谁来衡量感情!”
争吵像被暴雨浇熄的火焰,最后只剩下沉默的灰烬。
林疏棠看着秦言掉眼泪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喉咙却哽得发不出声。
刚才那些尖锐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可道歉的话堵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
糖糖从窗帘后钻出来,小心翼翼地蹭秦言的脚踝。
“秦言…”
秦言没理,只是蹲下去,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客厅的灯亮得刺眼,照在两人之间那片空地上,像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我们…彼此冷静一下吧。”
林疏棠转身走进次卧,反手带上了门。
门轴转动的声音很轻,却像在两人心上各划了一刀。
次卧的被子还带着晒过的阳光味,和主卧里秦言常用的柑橘香薰完全不同。
她躺下去,床垫有点硬没主卧的软,林疏棠翻个身看见床头柜上的相框。
是在珠海海洋馆拍的,她伸手把相框扣了过去。
客厅的灯不知亮了多久才熄灭。
林疏棠竖着耳朵听,能听见秦言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听见她打开冰箱又关上,听见糖糖“喵呜”叫了两声,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后半夜的雨小了些,变成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敲在窗上像春蚕啃桑叶。
林疏棠渴得厉害,喉咙干得像塞了团纸,摸黑爬起来时,膝盖撞到床脚,疼得她龇牙咧嘴。
次卧没装夜灯,走廊的光线从门缝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
她扶着墙往厨房走,指尖刚触到冰箱门把,身后突然传来极轻的呼吸声。
不是糖糖那种带着呼噜的动静,是人的气息,很轻,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疏棠的后背瞬间窜起层冷汗,猛地回头。
客厅的月光不知何时亮了些,借着那点光,能看见秦言就站在厨房门口,居家服的领口松垮着,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吓人,像尊没声息的石像。
“啊!”林疏棠的心跳差点撞碎肋骨,手撑在冰箱上才没摔下去。
“你站这儿干什么?!想吓死人吗?!”
秦言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在月光下像蛛网,缠得人发慌。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只有水龙头滴答漏水的声音,和窗外隐约的雨声。
林疏棠的渴意被吓没了大半,却还是拧开了净水器水龙头,冷水“哗哗”地流进玻璃杯,溅起的水珠打在手腕上,凉得她一哆嗦。
“喝水?”她没回头,声音硬邦邦的,像在跟空气说话。
身后的人依旧没吭声,但林疏棠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没离开过她的后背,带着点执拗的委屈。
像高中时她生闷气,秦言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跟着,跟到她气消为止。
水杯灌满时,她转过身,秦言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肩膀好像更垮了些。
“喏。”林疏棠把水杯往旁边的料理台上一放,玻璃与台面碰撞的脆响在夜里格外突兀。
“要喝自己拿。”
她转身想回房,手腕却被突然攥住。
秦言的手很凉,带着点湿意,不知是刚洗过还是沾了雨,力道大得像怕她跑掉。
“棠棠。”秦言的声音哑得像被水泡过,“我睡不着。”
林疏棠的脚步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