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
疑云
接下来的一周像被按了慢放键…
林疏棠处理妹妹后事时秦言就安静地跟在旁边,林疏棠眼神空茫得像蒙着一层雾。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来接遗体那天,她抱着七仔站在玄关,看着白布盖住妹妹最后一点轮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出殡那天是个阴雨天。
哀乐低回的间隙里,林疏棠听见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啜泣声。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父母来了。
那身熨帖的黑西装和香奈儿套装,即使在墓园的阴雨里也透着精心维持的体面。
只是父亲泛红的眼眶和母亲攥紧手帕的指节,泄了几分藏不住的慌乱。
这时有人轻轻拽了拽她的风衣下摆,林疏棠低头,看见陈书琪举着一把小小的伞站在雨里,小脸上沾着泪痕,声音怯怯的:“表姐。”
陈书琪的手紧紧抓着林疏棠的衣角,眼睛瞟向不远处的墓碑。
林疏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恍惚间竟觉得眼前的陈书琪和记忆里11岁的妹妹重合了。
也是这样瘦瘦小小的身影,仰着头看她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那时候妹妹总追在她身后喊“姐姐”,吵着要她新买的发卡,要她讲学校里的趣事。
林疏棠慢慢蹲下身,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陈书琪的伞面上,晕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她擡手替表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触到微凉的耳廓,声音哑得厉害:“冷不冷?”
陈书琪摇摇头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小身子微微发颤。
林疏棠擡手拍了拍她的背,掌心能摸到雨丝打湿的布料,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她沉默了几秒,才哑着嗓子说:“去找你妈妈吧,这边风大。”
陈书琪松开手时,看见表姐的眼眶是干的,只有眼角泛着不正常的红,像被雨水泡久了的痕迹。
林疏棠替她把伞柄往手里塞了塞,指尖用力捏了捏那截温热的塑料。
“去吧,听话。”
看着书琪小跑着钻进不远处小姨妈撑着的伞下,林疏棠才慢慢直起身。
风裹着雨丝打在脸上,没什么知觉,就像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早就麻得发不出任何声响。
“节哀。”
有相熟的远亲上前慰问,林父僵硬地点头,林母擡手按了按眼角,声音哽咽却依旧保持着声调:“谢谢,让你们费心了。”
林疏棠扯了扯嘴角,喉间泛起一阵涩意。
这就是她的父母,连女儿的葬礼上都要演好“悲痛却得体”的戏码。
当年他们为了不影响姐妹俩升学、为了公司的声誉,硬是等到妹妹满18岁才摊牌离婚,却从没问过两个女儿在他们吵架的时候多害怕。
“疏棠。”林母走过来,想碰她的手臂又怯怯地收回手,眼圈通红。
“疏棠…你还好吗?”
林疏棠没看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周宇身上。
那个男孩还站在原地,怀里紧紧抱着个相框,照片里妹妹笑靥如花。
听说他们分手了,就在出事前三天,是妹妹提的。
她突然想起妹妹手机里没删干净的聊天记录。
“对不起,我太累了,不想拖累你”原来那时候,她已经在跟这个世界告别了。
“我们进去烧点纸吧。”林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许多,“疏媛从小就怕黑,让她在那边…能暖和点。”
林疏棠终于转头,冷冷地扫过他们。
“呵,你们现在知道怕她冷了?”
林母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秦言走过来轻轻碰了碰林疏棠的胳膊,低声劝:“别这样。”
秦言是第一次见林疏棠的父母,眼前这对略显局促的中年夫妻,和林疏棠偶尔提起的“只爱面子和生意”的形象慢慢重合,心口不由得泛起一丝复杂。
烧纸的时候,林母的哭声大了些,断断续续地念叨着“是爸妈不好”“没照顾好你”。
林疏棠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迟来的忏悔只觉得烦躁。
如果这些愧疚能早一点,能在妹妹整夜失眠的时候、在她偷偷藏起抗抑郁药的时候多一点关心,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周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突然蹲下身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混着雨声飘过来。
“疏媛,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的…我以为你只是闹脾气…”
林疏棠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又看了看火堆旁父母模糊的身影,突然觉得很累。
这场葬礼像一场迟来的和解,却没人能真正原谅谁,也没人能让时光倒流。
她弯腰捡起被雨水打湿的七仔,绒毛蹭过指尖时,突然想起妹妹小时候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