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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棠走出审讯室时捏了捏发酸的后颈。
“林疏棠,周明的案子家属又来了。”
内勤科小陈抱着一摞文件从办公室探出头,脸上带着为难。
“张阿姨在接待室闹了快半小时,说见不到你就不走,那个…要我给你拿个护盾防泼吗?。”
林疏棠揉了揉眉心,指尖在冰凉的走廊扶手上抵了抵。
周明的案子已经半个月了,家属几乎每天都来,从一开始的哭诉到后来的质问,再到现在的撒泼,她早已习惯,却依旧觉得疲惫。
“不用…我过去看看。”
她扯了扯皱巴巴的警服袖口,转身走向接待室。
走廊的窗户没关紧,秋风灌进来掀起她的衣角,带着一股初秋特有的凉意。
接待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林疏棠推开门,就看到张桂兰坐在长椅上,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个褪色的蓝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折叠整齐的旧衣物,是周明的遗物。
林疏棠放轻脚步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张阿姨,今天又要泼什么?”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天气。
“上周是鸡血,这周准备换鸭血还是狗血?提前说一声,我好让内勤准备消毒水。”
张桂兰举着包的动作僵在半空,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你…”
周围路过的辅警和办事群众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憋着笑看这出大戏。
张桂兰猛地转过身,红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容此刻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
“我儿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瞑目!”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哭腔,“那个杀人凶手为什么还没被枪毙?你们是不是收了他的钱?!”
林疏棠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翻开。
“张阿姨,我们昨天已经把补充侦查的结果跟您说过了。”
“王磊的自首情节已经核实,周明案发时持械攻击的监控录像也调出来了,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这属于故意伤害致死,不是故意杀人,量刑标准确——”
“我不管什么法!”
张桂兰猛地一拍桌子,茶几上的搪瓷杯被震得叮当响。
“他杀了人就要偿命!我儿子那么老实,从小到大没跟人红过脸,怎么可能打人?是那个畜生撒谎!你们跟他一伙的!”
林疏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胸腔里翻涌的烦躁。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打印好的监控截图,指着画面里周明抄起啤酒瓶的动作。
“张阿姨您看,这是夜市监控拍下来的,周明先用啤酒瓶砸向王磊头部,王磊躲避时才掏出折叠刀反击。我们找了当晚邻桌的七个目击证人,证词都能对上。”
张桂兰扫了一眼截图,突然伸手把照片挥到地上。
“这是假的!你们合成的!我儿子不可能这样!”
她扑过来想抓住林疏棠的胳膊,被及时赶来的辅警拦住,却依旧挣扎着尖叫。
“你们都是骗子!穿着警服的骗子!我要去告你们!”
“阿姨,您每天来闹,周明就能活过来吗?王磊就能判死刑吗?上周您泼我的鸡血,现在还在警局监控里存着呢,真要闹到拘留您,您觉得周明在天之灵能安心?”
这话像戳中了张桂兰的软肋,她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眼圈一红就开始掉眼泪。
“那我怎么办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死得冤啊…”
林疏棠递给她一包随身带的纸巾。
“王磊的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了,没问题,下周一就移交检察院。”
林疏棠声音放轻了些。
“我们找到了他藏起来的另把刀,加上监控和证人,量刑不会轻。您要是信我,就回去等消息,或者请个律师盯着案子进展,总比在这儿耗着强。”
张桂兰抽泣着接过纸巾,蓝布包从手里滑落在地,拉链散开,露出里面周明的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得阳光,和夜市监控里那个醉醺醺挥酒瓶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不懂什么法律...”她哽咽着说,“我就想让他偿命...”
“法律会给您公道。”林疏棠站起身,捡起地上的蓝布包递给她。
“您要是实在难受,每周三下午来,我给您讲案子进展,讲法律条文,讲多少遍都行。但您得答应我,别再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也别再骂人。”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盾牌:“您看,为了防您,局里都把防爆装备给我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刑侦天天上演全武行呢。”
这话逗得旁边的唐生“噗嗤“笑出声,赶紧捂住嘴装咳嗽。
张桂兰看着那面崭新的盾牌,又看看林疏棠警服上崭新的纽扣,脸突然红了,接过布包的手都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