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同样的空气
呼吸同样的空气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秦言正站在市立医院急诊楼的玻璃门前。
清晨六点的天光漫过走廊,把她狼尾发梢的碎影投在水磨石地面上,177厘米的身影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有些单薄。
白大褂口袋里的工牌边角硌着掌心,照片上的人眉眼清冷,和镜中眼下泛着青黑的自己重叠。
“秦医生?您来得真早。”
护士站的张姐擡头看见她,手里的分诊单差点滑掉,“王主任说您今天可以先熟悉环境,不用这么急着到岗的。”
秦言扯了扯被消毒水浸得发僵的口罩,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
秦言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微哑,“时差倒不过来,不如早点过来。”
更衣室的储物柜还残留着上一任使用者的气息,混合着护手霜和碘伏的味道。
秦言脱下大衣挂好,狼尾发被白大褂的领口压出几缕碎发,她对着镜子把头发别到耳后。
七点整,急诊大厅的喧嚣准时炸开。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分诊台的电话铃此起彼伏,秦言刚套上白大褂就被护士长拽着往抢救室跑。
“秦医生!快来!3床心梗,血压掉得厉害!”
推抢救室门的瞬间,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刺得耳膜发疼。
病床上的老人面色青紫,胸廓微弱起伏如同风中残烛。
秦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手指精准地搭上老人颈动脉,同时扬声指挥:“肾上腺素1mg静推,准备除颤!”
秦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护士们下意识加快动作,实习医生稳稳递上了除颤仪。
电极板贴上老人胸口的瞬间,秦言的目光落在监护仪跳动的曲线。
“充电200焦耳,所有人离开病床!”
电流击打的闷响过后,曲线短暂平直又骤然跳起。
秦言松了口气,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秦言擡手抹了把脸,才发现掌心全是汗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身体还没适应从芝加哥急诊室到这里的节奏转换。
那些在异国深夜缝合过无数伤口的手指,此刻正微微发颤。
“生命体征暂时稳住了,准备转运ccu。”
秦言转身时撞进一道惊讶的目光,是心内科的李静如医生,正举着病历夹站在门口。
“秦医生?您这技术也太神了!”
李医生快步上前,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王主任说您是从“nmh”回来的专家,我还以为是夸张,刚才那手除颤时机把握,比教科书还标准!”
秦言扯了扯口罩遮住半张脸,避开对方过于热切的视线。
“运气好而已。”秦言不喜欢被过度关注,尤其是在这种刚刚从生死线上抢回人的时刻。
上午的会诊结束时,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
秦言靠在消防通道的墙壁上喝咖啡,从白大褂口袋摸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新消息。
狼尾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擡手按了按太阳xue。
试图驱散脑海里反复闪现的画面芝加哥急诊室的血污,飞机舷窗外的云层,还有高中教室窗外那棵老梧桐。
“秦医生!12床家属在闹,说我们用药太贵!”
护士小周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秦言把咖啡杯往桌边推了推,起身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椅子腿,发出轻微的声响。
病房里的争吵声隔着走廊都能听见。中年男人正把缴费单拍在床头柜上,唾沫星子溅到护士脸上。
“你们就是想坑钱!一支针剂要三千?当我们是提款机啊!”
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拉着男人的衣角小声劝。“别吵了,医生也是按规矩来的…”
秦言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去,看着里面的场景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白大褂的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我是主管医生秦言。”
秦言把病历夹放在床尾凳上,声音平静无波,“您母亲的情况需要用进口抗凝药,国产药过敏风险高,这是用药同意书,上面有详细说明。”
秦言的手指点在文件的风险提示栏,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如果您担心费用,我们可以帮您申请大病救助,手续我让护士帮您办。”
男人的气焰明显降了下去,搓着手嘟囔:“我也不是故意闹事,就是…就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秦言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时看见女人对着她微微鞠躬,眼里含着泪光。
处理完纠纷回到办公室,咖啡已经凉了。
秦言盯着杯底的褐色沉淀发呆,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秦言犹豫了一下接起,听筒里传来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女声:“请问是秦言医生吗?这里是市立医院人事科,您的入职手续…”
挂了电话,秦言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高中教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