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别再等我
第81章别再等我
杜如相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萌生这个想法的时候，是在北乾的一次盛大的宫宴之上。犹记那日正是祈雨初的及笄礼，诸位世家大族皆来庆贺，就连南梁皇帝也为她举办盛大的仪式。而就是在这一天，众多世家公子纷纷旁敲侧击的向祈雨初求爱。那饿虎扑食的眼神让那时坐在一旁观望的杜如相，第一次有了吃醋的感觉。
尽管知道自己是祈雨初的哥哥，尽管知道自己今生都不能娶她，尽管知道她终究会嫁给另一个男子，杜如相依旧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他喜欢祈雨初，喜欢那个天真洒脱又聪明伶俐的女子。
可是身份地位让他无法抛弃一切，一意孤行的和她在一起。他们是兄妹，不是一对经历苦痛的有情人，在他们之间阻隔的，不只是世俗，还有血脉！
后来，祈雨初嫁给了皇甫琰，成为了北乾的皇后。杜如相准备了丰厚的贺礼作为嫁妆，但是却意外的没有出席他们的婚礼。
那一晚，杜如相喝得烂醉如泥，做了一整晚的梦，悉数是祈雨初的样子。
爱而不得，是比锥心还疼的伤痛。杜如相曾亲身经历，个中滋味，着实不堪承受。然而，就在他的伤口渐渐愈合的时候，所爱之人身死的事情让他再次一蹶不振。
尽管已经过去了十余载，他依然记得那时祈雨初是如何紧紧抓住他的手，满是真诚乞求的目光让他心痛不已。她奄奄一息，却极尽全身的力气虚弱的吐字：“帮我……帮我……照顾好……裳儿，让她……开心的……成长……”
最后，就在她最后的一丝气息吐尽之后，她就如一只折翼的蝴蝶轻轻的落在了他的怀里，很安静，很安静！
时至今日，杜如相仍然能感受到她的发丝如绸缎一般的柔滑，她的额间存留的余温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波暖阳，她垂落的玉手就像是一片落下的荷花瓣，洁白无瑕。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真正属于他的。
就在祈雨初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杜如相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具雕像。没有心跳，没有知觉，甚至没有意识。他就紧紧地贴着她的发心，泪珠欢腾的溢出眼眶，划过脸颊，渗入她浓密的发丝里，消失不见。
那一刻，杜如相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所有的一切。
之后，他改名换姓，到了北乾，用尽自己一生的时间，完成了祈雨初的遗愿。
却不曾想，他的儿子和她的女儿，竟然走了他们的老路。果真是造化弄人呐，感情之劫，从来就没有人能真正躲过。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纤裳和杜蘅晔的爱恋是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不像他，即使到祈雨初死，他都未能说明自己的心意。
就这样，杜蘅晔和纤裳平静的过着每一天，虽然知道不会有结果，但两人依然如飞蛾扑火一般深爱着对方，从不变心。
事情没有像杜蘅晔所想象的那样，变得无比糟糕。他和纤裳非但没有远离对方，反而更加坚定了对彼此的信念。可是，纤裳和白玉曾经的一夜，始终像一根扎在心间的毒刺，无时无刻扰乱着纤裳的心绪。
于是，纤裳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赤焰阁，到最后，甚至完全不再理会赤焰阁传来的所有消息。可就是这样的转变，给了奸佞小人可乘之机。等到纤裳留意到事情的发生时，一切已经演变得很严重了。
那时，北乾边境传来消息，西洛带兵攻打北乾，来势汹汹，不到半月，已经死伤上万人。这个事情发生已有些时日，想来定是有人刻意隐瞒，所以才酿成了大祸。
消息一出，朝野上下皆是一片震惊。作为护国大将军的杜蘅晔挺身而出，请命带兵出征。而彼时的纤裳，也是后悔不已。如果她当初看了赤焰阁送来的消息，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
可如今看来，此事发生的蹊跷，所以纤裳并未马上同意杜蘅晔的请求。可没想到一下朝，杜蘅晔就直接到了纤裳的寝殿外，跪地请命。
杜蘅晔不是不知道纤裳的用意，此次事发突然，对方来势凶猛，怕是有备而来，如果贸然出征，必定是凶多吉少。而此时对于纤裳来说，杜蘅晔不仅是一个将军，更是一个她深爱着的人。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测，纤裳怕……
可是，杜蘅晔显然不打算轻易放弃，他一直跪在外面，久久不肯离去。直到夜幕降临，纤裳再也忍不住了。
“起来！”
“求陛下准许末将带兵出征！”
“朕叫你起来！”
“求陛下恩准！”
“你难道真的不知朕的用意吗？”
“陛下是君，为君者，当以国事为重！”
“所以，在你眼中，江山远比朕重要的多？”
“若臣为将，当以国事为重；若臣为民，当以陛下为重！”
“那如今，你是什么？”
“如今，臣是北乾的护国大将军。”
“好——朕准奏。但朕要你承诺，一定要活着回来!”
“臣不敢不从！”
“三日之后，你就出发吧。”
三天的时间里，杜蘅晔都在军营度过，而纤裳亦是在无眠中度过。
可就是在最后的一个夜晚，一个月白身影划过天际，稳稳地落在皇宫里最巍峨恢弘的殿宇之上，随即闪身进入最为华贵的寝殿之中，用极其干脆利落的手法将房中之人迷晕，让她陷入了沉睡。
裳儿，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为你守护河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裳儿，原谅我的自私，明明在眼前却不能拥有的苦痛，我已无力承担。
裳儿，只要知道我们相爱，就已足够。我会在天边的一个地方，成为你最有力的护盾！
裳儿，我们就此别过，不要再等我！
裳儿，答应我，别等我！
纤裳醒来的时候，军队已经走了很久。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室的寂静，以及床榻边的一封信。
纤裳缓缓打开，上面熟悉的字迹让她心头一动，豆大的泪珠悄无声息的落下，随即重重的打在薄薄的纸页上，发出清晰的脆响。笔墨在泪水的沾染下有些微微的散开，上面简短的几个字清晰可见。
你若为帝，我便作臣；你在朝堂叱咤风云，我便在边疆守卫山河；一生一世，至死不休！
从看到这句话开始，纤裳就知道杜蘅晔不会再回来了。
他依然是曾经的那个他，会在纤裳低落的时候，深情坚定地说：“裳儿，即使世间冰封，我也会奋力留下一丝心火，为你造一方温暖。”
可是，他却再也不要留在她的身边，忍受爱而不得的痛苦了。
纤裳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