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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这云箫韶,最是一等一周全的人,自打去岁中秋听徐茜蓉提过一句画春,哪有不找去问的道理。

不仅找去问,一五一十讯问出来两人如何编排,且落后使些手段,无非言语棒槌外加银钱,画春哪个有不从,一心一意当起耳报神。

也不由得她不愿意,她先前虽然恨上云箫韶,可如今见过自家王爷主子的失魂样儿,再看看表姑娘和主子爷过夜时半死不活样子,哪个是受怜惜的?心里头认定,说不得将来她主子还得是云箫韶。碧容又能说会道,把冯氏如何身死的场景说得真真儿的,看把画春吓出个好歹,哪敢再和云箫韶作对,服服帖帖唯命是从。

头两月前李怀雍打建州回来,徐茜蓉夜访隐王府,王爷如何醉酒,表姑娘如何稀里糊涂过一夜,画春有头有尾报过云箫韶。

今日一见徐茜蓉,看她身上丰臃样子,时不时人多喧闹,她自不觉着手要抚在小腹上,坐下起身也显笨拙,旁人看不出来,云箫韶上辈子生养过的人,能看不出来?

再用谢酒试一回,又用杏仁酥试一回。

须知杏仁酥这项,南杏仁与北杏仁,一字之差却天差地别,寻常杏仁蒸酥搁的南杏仁味甘无毒,性稍凉,北杏仁则不同,要凉上百倍,于有孕妇人而言就是毒。

当然云家灶上没甚怪癖,例来的南杏仁没换成北杏仁,今日的杏仁酥是南杏仁制成,只不过让如意儿错以为是北杏,她不护着她主子?有个不告诉的。

徐茜蓉,没碰果儿酒,也没碰据说是北杏仁制成的杏仁酥,云箫韶冷冷看在眼里,知道有八分准儿,日子也对得上,她有身子了。

鸾筝儿对不住,看要大闹你的生辰宴,这一节不捅到大庭广众眼睛里,你姐姐我要背污名,咱家也要背污名,没听么,口口声声说的,咱家囫囵飞不出一只鹣鸟。

“这位娘子是遇喜了!”

医婆这嗓儿石破天惊,众人哗然,原来她是有孕!怪不得整张绣垫染红的血,看着就不像是月信。可是,她还是个姑娘,怎会有孕!座中众女,甭管先前是徐茜蓉这边儿的还是云箫韶那边儿的,抑或是不沾事儿高高挂起的,都惊住,面面相觑。

徐茜蓉耳畔一点漒紫,整张脸孔血冲的,骂道:“张嘴呲风的老虔婆,老杀才!老寅妇!甚么看鬼的蹩脚医术,云氏贱人予你多少钱财,要你这么着诬栽于我!”

她边上小娘懦懦看一眼血染的坐垫,颤声劝道:“徐丫头,你、你,你这是不好了?”是小产么?看着又不像,好似她衣裙上一丝儿血也没有?

云箫韶哪容旁人看个仔细,当即脱下比甲把她周身围住,口中道:“这样的事,即便她是个庸的,我也做不得主,徐大姐,你且屋里坐,我去回禀太太。”一壁冲画晴等使个眼色。

画晴、画晚立即围来,主座上云筝流也不躲闲,扑上来攥住徐茜蓉一只胳膊:“正是说的!即便我家婆婆看不好,也要多请几人来看你,没得说我家的宴害你病不好了!”

一旁秦玉玞等都围上来,徐茜蓉双拳难敌四手,她丫鬟如意儿让桂瓶儿缠住,助不得她,眼睁睁看见她给带进偏厅屋里。

初时还听几句“让我出去”、“休动我”,落后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不一时杨氏请来,云箫韶出来迎,立在阶上答话:“母亲,是我的不是,与徐家大姐口角几句,没想她身上出血。”

杨氏望屋内走:“决撒了?”

屋外众人听见云箫韶道:“不曾,又说胎气还稳……”

旁的,娘儿两个进去看徐茜蓉,门掩上听不真切,可“胎气”二个字明明白白传出来,众小娘谁是聋的,都听个一清二楚。

“哎呀,徐大姐果真遇喜了?”

“如今没事罢?”

“听着的,说胎气还稳当。”

有个说:“真是,好没意思,她好大脸面说一句云大娘子不守妇道?好歹云大娘大大方方与隐王和离出来,这过去年余才又谈婚论嫁,她可好,没出阁呢身子先揣上。”

这么说来说去,早前的传闻勾出来。

话须从头,理论分明,从前在东宫时候,这两人不和睦,当时是什么圭角来着?似乎是徐大姐一心倾慕她表哥,她表哥又不拿正眼瞧她,心里眼里只有太子妃云氏,不是整治的恁大一院子红芍药给庆生?可惹着徐大姐的眼,当席就说出好一篇甚么乌皮鸡子的好听话,不成体统。

众人恍然,这怎么看,今日同是寿宴,这情景实在似曾相识?

隐王爷先前还背着黄荆条日日登门,黄荆条与红芍药,说不得哪个更刺徐大姐的眼,因此她今日横竖没个好声气,云大娘子当中至少认小敬酒,算是平息,要她没个消停,闹到如今这地步。

方才帮嘴说闲最欢的几个小娘闭口不言了。

这时又有人猜:“你说她肚儿是谁的种?”

有一个答的:“她不是乌眼鸡似的盯着她表哥?莫不是……?”

“哎,这你敢乱说!襄国公可是皇后的娘家,哪就乱癫成这样子。”

“我瞧不像,隐王爷不是那样式人儿。月前我兄弟在外头青梧轩遇着过隐王爷,问他要来跪到几时,王爷满口说非卿不娶。那总不能,这头来跪云大娘子,背后转头就划剌上自家表妹罢?”就是,应当不能够。

不能够罢?

又有小娘灵机一动:“不消说,出这等事,惊动云夫人,总不能大事化了小事化了,总要请徐家来人,说不得落后奸夫家里也要请来,咱慢走一步,且看看是谁家。”

有一个笑嘻嘻:“我说,别是你家兄弟,我听见你家兄弟说过她好模样呢。”

“胡说!”不愿意,“小油嘴儿,看我不撕你!我家谁做得来这等事!”

这等事,哪等事?不正经请媒人、告父母、办亲事,私自苟合落下根蒂,这等丢人现眼事。

这一下倒好,众小娘没一人率先告辞,都等着瞧徐大姐这枝花儿擎是落在谁家。

果不其然,没一刻就见着,云夫人身边嬷嬷亲自出去,回转时请的国公夫人,急匆匆进去屋里,再一刻,国公夫人带来的小厮急急往外奔,各家纷纷遣人去跟,看看是望哪家请人。

可得看清楚,这家人不成,往后做亲交游都得避着,养出儿郎单门祸害人家姑娘,可想而知家里都是什么货色。

明追暗随的,好么一路跟到隐王府。

登门的自然轮不到李怀雍,是阚经儿带领一名姑姑上门,小娘子们哪个不是惊得下巴颏儿合不拢,观音娘娘老天爷,还真是隐王爷啊!

刚说完不能是他,没成想还真是他!

后头的事儿,就与她们无关,云箫韶陪着杨氏亲自一个一个送客,说贱地慢待了,闹出这等事端,落后上礼赔不是云云,给好好送走。

再往后徐茜蓉也让徐夫人带回去,看去面上有些白,旁的倒没再大吵大闹,也是奇了。

她为何默许如此?

屋里时候云箫韶只对她说一句:“今日京中数得着的人家姑娘都在,不少父兄朝中为官者,都看着,你怀他的身子,他还能不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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