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战神归来
对将军而言,世上什么事是最痛苦的?
天空闷雷阵阵,连绵不断,雨水瓢泼而下,安守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军队溃败,眼睁睁的看着黄土地变成一片血海汪洋。他的身后,辛云京正率领唐军骑兵疯了一般冲过来。
在部下们的哀求中,安守忠默默地摘下头盔仰天叹息,他没有想到李倕胆比天大,竟然把自己、把几万人都当做诱饵。
一瞬间,安守忠仿佛老了十来岁,他无法战胜这样的对手,难道李倕不明白这样的风险?稍有差池就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他无法打败一个敢于刀尖上跳舞的对手,无法打败一个深谙人心的绝世神将?
“全军听令,”安守忠疲倦的说,“放弃咸阳城,尽数撤入长安。”
“将军,晋王殿下还在那里。”
“他不会有事的,唐军损失惨重不会追击过深。”
安守忠转身看着远处白气蒸腾的唐军骑兵惨然一笑,仿佛想通了一般用力挥动马鞭往长安方向奔去。
燕军兵败如山倒,一路丢盔弃甲的往咸阳城跑,他们得知安守忠的命令后又改道长安。
李倕看着浑身是血、气喘如牛的将士们心疼不已,如此暴雨竟然不能将他们盔甲上的血污冲刷干净,每一颗雨滴砸下,将士们身上溅起的都是血雾,脚下的黄土高原已然成为红土高原。
此战损失惨重,不能深追,必须要追。
他咬牙握紧手中障刀一指前方高声喊道:“追击敌军,绝不留情。”
燕军一败,渭水上仅剩的三艘船只瞬间解除压力,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往凤翔方向驶去,最终像耗尽力气的老者停在了河中央,任凭狂风暴雨肆无忌惮的羞辱它。
唐军追到咸阳城下便停止追击,李倕命人打扫战场收拾战利品,拖船只靠岸的同时将燕军的尸体垒成京观。
此战太过惨烈,赤水军损失过半元气大伤,短时间之内无再战之力,不垒京观不能提振士气,更不能恫吓燕军,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压制他们的锐气,打击他们的士气。
唐军旗舰上的将士们个个甲胄残破,浑身是伤,当那两个将军模样的人走下来时,李倕呆了下随即不顾一切的翻身下马冲了过去。
左边的那个正是李嗣业,右边留着络腮胡国字脸的不知道是谁,却也人高马大,满身威武之气。
“骠骑大将军李嗣业,南阳行军司马来瑱,拜见两京平叛招讨兵马使、京畿道行军大总管、中都护、冠军大将军。”
“快快请起。”
看着衣不蔽体的二人,李倕双目含泪紧紧握住他们的双手,他们能坚持到现在真不容易,尤其是李嗣业,他一个陆地战神在船上无法施展不管怎么样,活下来就好。
随着战事结束,风雨渐止,唐军重新集结看着李倕将火把一一丢入几十个京观。
身为现代人,他原本非常唾弃这种野蛮血腥的行为,可惜文明不能带来胜利,不能打败燕军平定天下。
上一次垒京观是为了震慑吐蕃人,今日身为三军统帅,为了将士们,为了大唐,为了死难的百姓,他必须变得更野蛮更血腥。
“全军听令,撤离咸阳回武功郡休整。”
将士们一片哗然,燕军已经放弃咸阳城,西京近在咫尺,他们没有理由不管咸阳。
李倕看着愤愤不平的将士们耐心的解释说:“撤退是为了更好的进攻,今日我军元气大伤,一旦叛军重新集结,我们守不住咸阳,而你们必须加强训练,日后本将军不想再有今日的惨胜,我们要大胜,要完整的收复两京平定天下。”
回武功的路上,他飞奴传书通知王思礼,命他准备三百万缗的饷钱,他要重赏将士们,不论生死。
回到武功郡外,李倕依照功劳封赏,辛云京、李国贞为首功,辛云京替代房绾成为乾县主将外驻守乾县的将士们重赏一百万缗,封李国贞为定远将军,统领赤水军的骑兵,赏钱三万缗。
剩下全部赏给正面牵制燕军的所有将士们,以及跟随他诱敌的一万骑兵。
封赏完毕,李倕端着热汤听南阳行军司马来瑱讲述南阳的惨状。
叛军大将武令殉兵围南阳,数月未克反而被南阳太守鲁炅用计射杀,本以为南阳之围已解,没想到安禄山派来了田承嗣,相比武令殉他更善用兵,对南阳围而不攻,以围点打援的方式切断南阳与外界的联系,打算活活饿死一城的人。
这一次骠骑将军李嗣业亲自南下拿取江汉地区的粮草赋税,进来容易回去难,两人冒死将所有粮食赋税搬上船,利用田承嗣没有水军冲破包围网。
沿途不断有叛军拦截,到达长安附近时三十艘船只剩下十艘。
李倕手捧热汤愣愣的看着眼前血红色的稻米,他问来瑱:“南阳城中粮草如何?”
“启禀将军,南阳城中早已无粮,一斗米卖五万钱,连一只老鼠也要四百文。”说到此处,人高马大的来瑱哭了出来。
李倕狠狠将手中的砸在地上,疯一般的冲到他面前抓起血红色的大米狠狠的砸在来瑱的脸上,他抓着来瑱的衣领质问:“城中如此缺粮,为什么不把这些粮食留在南阳?为什么?!”
来瑱早已泪流满面:“鲁太守说,皇、皇上更需要这些,他们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熬一熬?好一个熬一熬,这是打仗不是献宝,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愚蠢!关中已经被叛军控制,三十艘船只有三艘抵达,皇上?皇上他没这个福气!”
营帐中的将官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封赏的欢快气氛早被吓跑,他们从未见过一向温文尔雅的李倕发这么大的火。
李倕松开来瑱的衣领将他扶起来说:“既然你们来了就别回南阳了,留在军中为我效力。”
“可南阳怎么办?”
“他们攻不下南阳,”李倕转头看着王思礼说,“立刻发布征兵公告,于周边募兵,一个月后进攻长安。”
王思礼吃惊的说:“一个月?!将军,先不说能不能招募到新兵,就算有新兵一个月不足以将他们训练成合格的士兵,还是等郭令公他们来吧。”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攻长安又不是攻陷长安,只要我军保持压力,南阳、睢阳之围必解,李嗣业,麻烦你修书一封通知李太尉,请他务必在一月内对史思明军发动进攻。”
李嗣业愣了一下说:“让我修书?我,我不认识他。”
“少装了,”李倕凑到他耳旁低声说,“我知道你们是亲兄弟,就说这是我的意思,事态紧急,唯有双线进军才能打疼安禄山。”
“好,末、末将领命。”
李嗣业暗自奇怪,他与李光弼是兄弟这件事少有人知,这十皇子是怎么知道的?
营帐中将官们一一散去,李倕留下王思礼、李嗣业说话,他裹着棉被端着热汤坐在那里不喝也不说话,好半天才问王思礼:“那个来瑱是不是有个外号叫来嚼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