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坑，深坑

燕军的李归仁、安太清趁夜从左右迂回突袭，步军置中，安守忠亲率中军紧随其后，依照以往的战术套路，两翼骑兵于阵前交叉诱敌，或是两翼接战后依靠曳落河骑兵一流的机动能力快速向中间靠拢，给敌军以不敌的假象达到诱敌深入的目的。前锋和中军配合，以最短的时间对追击的敌军形成合围。

这一套战术已经是安守忠的标准套路，看似千篇一律但对唐军极为有效，郭子仪、李光弼等人连败便是高估了己方骑兵的运动能力，低估了曳落河的机动性和冲击力。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以前的唐军骑兵几乎天下无敌，尤其是怛罗斯之战，三万唐军在极度不利的情况下面对二十万阿拉伯骑兵竟然能冲破包围退守安西都护府。

在双方步军作战能力不相上下的情况下，骑兵的机动性、冲击力、单兵作战素质显得尤为重要。

李倕结合历史以及自己以往的作战经验，尤其是上一次香积寺之战的经验，他不会和燕军进行大兵团正面对冲，这种战法落后且变数极大。

兵法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他就是要给安庆绪压力，这个浑身上下都是野心的皇子偏偏能力不足，只要不断晃动那半桶水就能激起更大的浪花，水花四溅，半桶水身旁的人才会越来越嫌弃他。

唐军阵地上装着桐油的木桶不断炸开，一条暗红色的长河高高飞上夜空然后快速朝唐军阵地砸了下来。

刹那间，唐军阵地被熊熊烈火覆盖，初秋火热的夜风轻轻吹了几口气，熊熊火焰不爽快的跳动几下竟然慢慢熄灭了。

更诡异的是整个阵地上看不到一个唐军的影子。

李归仁憋着一口气死命鞭打胯下坐骑，他要报仇，自参军以来他从未有那日的惨状，他恨不得立刻飞入唐军军营将李倕拖出来乱刀砍死。

火光中李归仁隐约看到前方有一条黑乎乎的东西，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本能的用力拉紧缰绳口中大喊：“前方有诈，小心。”

骑兵在高速行进时哪有那么容易停下来，李归仁拼命拉扯缰绳也是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后方的骑兵就没那么幸运，他们既要躲避自己的主将又要听命令刹车。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不断有重物落地和军马悲鸣声响起，紧跟着弓弦拉动的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后一切归于平静。

李归仁血液倒流，浑身冰凉，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喊：“点火把！”

唐军阵地上的余火星星点点，李归仁军一直以为火光之地才是他们的目标，谁也没注意火光十来米处有这么个东西。

借着火把的光亮，李归仁正要凑近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只听“砰砰砰”的声音乱响，唐军阵地响起连续不断的木板翻动的声音，箭矢的破空声随即响起，李归仁身旁惨叫连连火把瞬间熄灭。

“砰砰砰”

又是一阵木板翻动的声音，唐军阵地恢复平静，只有燃烧的拒马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此地不宜久留，李归仁正要下令撤退，只听右方接连不断传来惨叫声，同样是重物落地、军马悲鸣，然后又是木板翻动的声音、箭矢的破空声，只不过他们那边的声音比李归仁这里更持久。

“将、将军，沟，沟、沟。”

随着士兵的呐喊，李归仁揉了揉眼睛，前方不到一米位置有一条宽约二十米，深达五米的巨型深坑，坑壁用木炭之类的东西涂成黑色，难怪他们看不到。

最关键的是，安守忠算到要跨越唐军挖的坑道，但是他们准备的梯子明显不够长。

“快撤！快撤！”

李归仁呐喊声刚起，唐军营地传来厚重的声响，这声音又急又闷，是床弩的声音！曳落河骑兵顿时乱作一团，这床弩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时间曳落河自相践踏，不少人被自己人踩死。

溃退的情绪瘟疫般在军中蔓延，前锋看到曳落河退了也跟着向后跑，位于中军的安守忠被前方的情况吓了一跳，还以为唐军全军压上，抓着几个败退的士兵问了几句，他鼻子都快气歪了。

前面退下来的步军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撤退，骑兵说撤退他们也跟着撤退。

唐军营中，李倕正用清水擦拭身体，一天下来不知道要出多少身汗，一个骑兵校尉模样的人入营禀报燕军败退。

“这么快就退了？”李倕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拖着下巴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该我们了，命令后方抛石机全力进攻，把手中的桐油全扔出去。”

“将军，叛军已经后撤，只怕伤不到他们。”

“无所谓，我们的阵线横向拉的太长，前重后轻，很容易被他们集中一点打穿，不造成防守反击的假象安守忠必定会在短时间内卷土重来。”

李倕扔下手中的毛巾看着地图继续说：“今夜的失利够他们乱上一阵子，对了，记得提醒我一下，三日后我要约见安庆绪。”

“将军为何又要见他？万一”

“怕什么，你们记住，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他们后方乱了我们才有机会，想不到渭水里的水如此清澈，闻着还有一种甘甜的味道，让弟兄们以后撒尿离那里远点。”

“领命。”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末将李国贞，原是凤翔的录事参军，王将军调末将于军中担任都骑校尉。”

“李国贞，好名字。”

燕军军营中，安庆绪大发雷霆，痛骂安守忠、李归仁等人，此番虽是小挫但军中士气大受打击，他不甘心的爬上望楼看着唐军营地方向。

明明能看到唐军的一举一动，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挖的那个坑？难道李倕真的准备挖一条地道直通他们军营？

强烈的不安、恐惧让安庆绪俊朗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他立刻下令全军检查，确保唐军没有挖地道直通他们军营。

接下来的日子里，燕军军营流言四起，都在传说大唐十皇子会妖术，有的说桐油落地不能起火，有的说着火了可那火自己熄灭了，更有的说李倕会飞天遁地、呼风唤雨。

安庆绪又气又急接连杀了数十名传播谣言的士兵，他深信李倕派细作混入营中散播谣言，而安守忠称病更让他不爽，自己已经是晋王，如果不能在军功上有所建树，将来这太子之位一定会落在幼弟安庆恩手里。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必须尽快取得一场胜利，无论用什么手段。

唐军这边的气氛则融洽很多，李倕让王思礼源源不断的送绿豆上来，每日训练之余给士兵们煮糖霜绿豆羹。

第三天，李倕正要派人给安庆绪送信，约他见上一面，可怎么呼唤都不见人来，他一抬头就看到帝君鼓扶着拐杖就站在他的书案前。

相比上次见面，他的脸愈发惨白，李倕不知所措的站起来与他对视。

“你有时间吗？”帝君鼓问。

李倕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的说：“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