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九千岁
往日繁华的凤翔街道寂静无声，一队队武侯提着灯笼四处巡逻，城中宵禁的命令尚未解除，他们丝毫不敢懈怠。北城门方向两队戴着鬼面具的士兵列队而来，其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李倕和一辆马车。
武侯们立刻在街边恭敬立正，目送杞王回府，上次事件之后武侯们对李倕敬若神明，眼下是难得的表现机会。
借着灯笼的光芒，众人看见李倕微笑着朝他们行了个军礼，激动的不得了，像极了收到爱豆笑容的迷弟。
杜甫挑开帘子笑着说：“西京中都说杞王在凤翔不得人心，老臣一路走来，到处在说殿下为民做主，不知是何人传的谣言。”
“先生也说了，那是谣言，本王倒是希望这种谣言越多越好，倒是先生，为何独自跑来凤翔，不怕朝中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有什么好怕的，老臣担心殿下，如今看来是老臣多虑了。”
李倕沉默一会，忽然说：“先生，离开西京吧。”
“离开西京？难道西京要发生什么事？”
看着杜甫寒酸的马车，李倕于心不忍，好歹杜甫是礼部侍郎，正三品，这种品级应该有些更风光的出行装备。
“以先生的性格不适宜在朝为官，在外面兴许更自在一些。”
“殿下以为老臣该去哪里？凤翔？老臣已经在这里了。”
“要是先生愿意，凤翔随时欢迎先生，”李倕咧嘴笑了出来，“先生以为蜀地如何？”
“天府之国，民风淳朴，好地方，唉，老臣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多年前一直想去西边游览，可惜未曾有空。”
“只要先生愿意，本王愿意帮忙。”
当夜，李倕在家中隆重招待杜甫，第二天又亲自带着诗圣逛凤翔，路过卢家的时候，诗圣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杜甫指着卢府说：“将军出紫塞，冒顿在乌贪。笳喧雁门北，阵翼龙城南。雕弓夜宛转，铁骑晓参驔。应须驻白日，为待战方酣，殿下可曾读过此诗？”
“这是卢照邻的《战城南》，不知他的后人文采如何。”
“殿下可曾拜访卢家？”
李倕突然明白杜甫来这里的目的，摆手说：“先生请自便，军中事务众多，晚些时候再来接先生。”
回到军营，李倕感觉自己掉进一张大网，似乎每一步都已经计算好，幸亏策划这些的是他信任的人。
他在那里行动，自己也不能落后，李倕立刻将仇奉诠请了过来，军营里又开了一桌丰盛的宴席。
酒桌上李倕用尽浑身解数将仇奉诠哄的晕头转向，另外再送上不少贵重礼物。
仇奉诠在宫中只是个内常侍，只因攀附张皇后才迎来出头之日，如今遇到能说会道又会来事的杞王，怎么能不晕。
一顿迷汤下来，仇奉诠已经对李倕掏心掏肺。
时机成熟，李倕压低声音说：“麻烦内常侍转告张皇后，三日后本王不满西京谣言，会亲自领兵前往武功郡，再去咸阳，请皇后在宫中见机行事，多向皇上进言，等皇后派人慰问，本王再退回凤翔，我们里应外合，皇上必定有改立太子之意。”
“殿下真的愿意如此？”
“你我兄弟，自然不会骗你。”
送走仇奉诠的第二天，李倕集结五千鬼面军往武功郡出发，看起来像是履行和张皇后的诺言，实际上他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这场游戏他不出全力就没办法玩下去。
杞王的军队一过武功郡，负责侦察的神策军很快就把消息传到李亨的龙案前，李亨气的差点晕过去。
这杞王是不是又有什么不满，为何他一不满就领兵向长安进发？他究竟想要怎样？
自叛乱开始到灵武即位，李亨几乎耗尽了心力，又屡次被自己的儿子威胁，这一次再也支撑不住，太极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倒了下去。
西京朝堂乱成一团，太子李豫一时间不知悲喜，当下却是自己表现的好机会，日夜侍奉在床前，朝中大臣对他的看法改观不少。
李辅国命令全城戒严，神策军严守各门，不准任何人出入西京，尤其是不能将消息带给咸阳城外的杞王。
九月初的咸阳城热得惊心动魄，李倕的军队就驻扎在城外五里，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西京里乱成什么样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关心。
对李倕来说，西京越乱越好，等里面闹完了他再进去收拾残局。
当夜，李倕坐在望楼上远远望着若隐若现的咸阳，今天是约定期限的最后一天，他怎么还不来。
远处马蹄声响，五十余骑朝军营疾驰而来，来到军营后，一个健壮的男子上前高喊：“杞王在哪里？”
“本王在这里。”
听到李倕的声音，人群分开，一个披着黑斗篷的蒙面男子纵马走了出来，李倕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两人来到僻静处说着悄悄话。
男子摘掉面纱露出一张又丑又苍老的面容，李倕笑着行礼说：“几日不见，司空憔悴了许多。”
“杞王殿下为何如此大胆，竟敢约咱家来这咸阳城外，不怕别人知道吗？”
“司空终究是来了，之前本王和司空有过协议，共同进退。”
李辅国心中一惊，表面依旧强装镇定：“那是自然，咱家一诺千金。”
“本王也信守诺言，前几日张皇后派人送了一件金缕衣给本王，想着本王能支持十三弟李侗登上太子之位，可本王与司空有约在先，怎能辜负了司空。”
“哼，张皇后，殿下约咱家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没有其他事，咱家就先回去了。”
“司空留步，本王与十四弟李僖感情深厚，他登基之后便不会有人来打扰本王，司空便能放心辅佐新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劳杞王费心，咱家已经位极人臣。”
李辅国已经完全掌控西京，他对之前的约定已经失去耐心，他不相信李倕敢光明正大的进攻西京。
“如果司空当上九千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