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蓬莱阁的幸福生活
太阳西沉,海上升起明月。许三宝倚栏歪坐,举起酒杯向朱坤仪道:“如此良辰美景,你不想弹弹琴么?”
朱坤仪却在秉烛看书,这一箱书从这蓬莱阁里搬到福建,又一路搬回来,谁能料到这般折腾。朱坤仪摇头,冷冷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心情。”
现在是脚下踩着火药桶,外面被人用大炮对着。最让她恨的是,这帮辽兵还真的听了许三宝的话,在院子里放了狗。
许三宝劝诱道:“你弹琴,就有可能在这海上见到蓬莱仙子哦。公主可听说过吗?我第一次听说也只以为是个传闻而已。以公主的琴技,我觉得十分有可能请得蓬莱仙子前来相见。”
朱坤仪看着书,头也不抬道:“我在这里弹琴,蓬莱仙子绝不可能出现!”
许三宝对天发誓道:“我亲眼所见的!可惜那天公主不在。”
朱坤仪不理他,横竖无人,披散了发冠看书。冬夜寒冷,北风渐渐呼号,又阴又冷,火盆便跟没有一样。
朱坤仪对许三宝冷冷道:“把窗关上!雪都吹进来了!”
许三宝无趣地关好窗子,尿意上涌,想去如厕,忽然面色大变,手被镣铐扯在胸前,摸不到腰带。
许三宝迟疑了半晌,向朱坤仪问道:“公主……好不好帮我解一下裤子?”
朱坤仪哈哈大笑两声,头也不抬。
许三宝冲到门口大叫:“我要撒尿!”
一群狗吼叫着冲过来,吓得许三宝缩回门里。院门紧锁,把守的士兵吓了一跳,都纷纷举起弓弩从墙头探起身。一名值夜的辽将叫道:“自己解决!军令如山,我们不能进入院中!天亮才能有人送饭进去,那时再说吧!”
许三宝见对方十分紧张,不肯进入院中,只好回来厚着脸皮站在朱坤仪身后。
朱坤仪道:“三宝爷英明神武,这不是都按三宝爷的安排来了么?”
许三宝憋得脸都紫了,哭丧着脸:“你给我拉一下裤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朱坤仪道:“你从来也没有听过我的话,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拿出来讲。”
许三宝憋得想死,在桌角上蹭自己的裤带,但是又不可能蹭得脱。
朱坤仪随手拿起一根毛笔,你看,许公子,这根毛笔多好。
许三宝瞪大了眼,哦,抓着毛笔,就能挑开裤腰!人类是使用工具的动物啊!
却见朱坤仪提笔在砚台里蘸了满满的墨,一副要写字的模样。
许三宝张大了嘴,你太绝了吧?
朱坤仪将毛笔往前一递,许公子要用?怎么不早说。
许三宝也只好把沾满墨水的毛笔握在手里,狼狈逃去。
第二天一早,有个小兵战战兢兢来送饭,要是出了事,他就得一起被炸死啊。一开门,发现许三宝两眼通红瞪着他,手里拿着一根毛笔挑着裤头,从掌心到裤裆都染了墨汁。
小兵张大了嘴,这是什么情况?
许三宝火大去了,脱裤子容易穿裤子难啊!这可是倒立才穿上的啊!最可气的是,墨汁顺着手心、笔杆往裤裆里流啊!
小兵立刻帮他提住裤子,许三宝却叫道:“我要拉屎!”这小兵还是十分懂事,前后伺候许三宝,只是忍不住偷笑。许三宝许爷,也不怎么像大家传闻的那么神奇,那话儿都被墨汁染黑了,到底怎么玩的?
许三宝恶狠狠道:“你敢说出去半个字,哥灭了你!”
那小兵慌忙对天发誓,又帮他擦屁股,又帮他换衣服,但是说什么也不敢解开镣铐。等到如蒙大赦一般离开,背过身还是要忍不住偷笑。这裤裆里面染了墨的脏裤子,谁来洗都会觉得稀奇吧?
许三宝便在阁中每日煎熬,专心看书。想要个人来看守都不能,朱坤仪不干,怕有人看破她的秘密。
许三宝从此再也不敢喝酒,每日四次有人来带他方便。
再次见到孔有德,却已经是两个月后。
许三宝第一句话便是:“有德,我日你先人!”
孔有德一言不发,远远站在院门口,让人给许三宝打开镣铐,脸色十分难看。
许三宝颇为诧异,孔有德遥遥拱手道:“三宝爷大恩大德,有德来生再报。三宝爷快走吧!”
许三宝愕然,圣旨怎么说?
孔有德咬牙道:“朝廷发大军围剿,直隶、天津、山东各地兵马三万,已经在莱州集结,要杀过来了。”
许三宝简直不敢相信,没有圣旨?
孔有德摇头。没有圣旨,只有大军。大军调动,断然开不得玩笑。来了大军,圣旨便不会来了。就算来了圣旨,也不会是啥好事。
许三宝难以置信,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朱坤仪缓缓从楼上走了下来,站在门口叹道,“这事情上了朝堂,本来就没有多少希望。就算是再正确的事情,都会变得莫名其妙。王象春是东林党干将,孔有德杀了他儿子,洗劫了他家,他怎肯善罢甘休?”
许三宝怔怔道:“那你还……”
朱坤仪向着外面冷冷道:“如今呢?圣旨没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孔有德一挥手,四周墙头火枪弓弩都探了出来。孔有德沉声道:“侯爷,对不住,就只有用你祭旗了!”身边副将高举令旗,只等许三宝出了院子,令旗一挥,大炮便将整个蓬莱阁炸飞。
“慢着!”许三宝满头大汗,回身冲入院中,伸臂挡在朱坤仪身前。
朱坤仪淡淡道:“你走吧。”
“不行!”许三宝大急,“你要炸这里,除非把我杀了!”
朱坤仪心中一片温暖,闭目欢喜,他其实心里还是有我……一时间心满意足,眼角挂着一点泪水,嘴唇却泛起了笑容。
忽听许三宝道:“这蓬莱阁若毁了,世上便再也没有蓬莱阁了,这可是北宋的古迹,千万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