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成吉思汗子孙秘传第二季之一:蒙古汉子》(26)
自哈珠知道宝树还活在人世的那一天起,她就盼望与宝树夫妻重逢,可去哪儿找宝树?怎么才能找到宝树?宝树还能认自己吗?
刘统勋又问桐花的簿子在哪里,桐雪摇头不知。刘统勋还没等问桐花,桐花的身子就抖成了一团。“啪”,刘统勋一拍惊堂木:“桐花,你身为官家小姐,收受不法商人贿赂,罪不可恕。你如能把受贿的簿子交出来,本官可以从轻发落,如若不然,你来看!”
众衙役把各种刑具往桐花面前一扔,桐花当时就瘫了:“大人,我说,我说……我家正房下有间密室,密室里有个衣柜,衣柜靠墙的左脚下有块方砖,那簿子就压在砖下。”
刘统勋让衙役押着桐花,把簿子拿到大堂。
刘统勋翻了一遍,然后,往通智面前一扔,通智当时就傻了。
刘统勋喝道:“来人!摘去他的顶戴,剥去他的官衣,打入大牢,待奏明皇上再作发落。”
刘统勋刚要退堂,门外有人高呼:“大人,草民冤枉啊!”
刘统勋抬头一看,见几个军兵架着巴特走了进来。
巴特从科布多劫宝树的粮车说起,把宝丰山林木案,自己两次被削职罢官,后来夜探通智住所,落井入狱,遭色楞毒打等冤情,一一向刘统勋陈述。当然,巴特重点讲通智向自己放冷箭。
刘统勋虽然也觉得巴特有冤情,可宝树毕竟是叛将,不可能传宝树当庭作证。刘统勋权衡之后,写下奏折,把归化新城塌陷,通智贪污受贿,以及巴特的案情等,详详细细地奏明乾隆皇帝。
不久,乾隆皇帝的御笔朱批到了归化城,刘统勋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通智罪大恶极,斩立决!归化新城由刘统勋督建。色楞、满达削职为民,发配黑龙江。其他涉案人员按律判决。
乾隆皇帝对巴特只字未提,这是为什么呢?刘统勋思忖,宝丰山案也水落石出,只是巴特背后冷箭还有待进一步查证。巴特冤情已经明了,朝廷应该给巴特一个说法,可乾隆皇帝为什么没提呢?巴特两次罢官都是雍正的决定,难道当今皇上顾及先皇雍正的颜面?二次科布多战争,巴特被俘,难道乾隆怀疑巴特对朝廷的忠诚?
刘统勋摇了摇头,不想了,既然皇上已有批复,那就按皇上的旨意办。
通智的案子传遍了归化城,开始,人们都怀疑刘统勋是不是审错了,通智这么一个大好人、大清官,怎么可能贪污受贿?会不会是刘统勋和通智不和,公报私仇?甚至还有人认为是刘统勋迫害通智。可当人们看到归化各城门贴出的告示时,善良的人们终于相信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又议论开了——
“通智真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当初他装得比包公还清正,比海瑞还廉洁,谁能想到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外表仁厚,内藏奸诈。”
“以前我们还骂巴特丧尽天良,原来丧尽天良的是通智。我们可冤死巴大人了,朝廷应该给巴大人官复原职,平反昭雪。”
“通智贪污那么多钱财,发放归化新城民工的工钱绰绰有余,这回就无需放垦草原了……”
归化新城于当年秋天竣工,乾隆皇帝赐名绥远,意为安抚远方。这就是绥远城。到了清朝末年,朝廷把归化城和绥远城合并,称归绥县。1928年,绥远建省,归绥由县改市,升格为省会。日军占领期间,曾改归绥市为厚和豪特市。1954年,新中国撤销绥远省,将其合并到内蒙古自治区,归绥更名为呼和浩特,并作为内蒙古自治区首府,直到今天。
申慕德把归化城最好的郎中请来为巴特治伤,刘统勋也经常过问巴特的治疗情况。巴特痊愈后,巴拉把他接回沙尔沁,全家人无不对巴特的经历感到后怕。
太夫人慨叹道:“种善因,得善果。长生天有眼哪,要不是下那十几天雨,说不定通智这个大奸臣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不管巴特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总算平安回来了,一家人可以平平静静、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了。过日子不能没有女人,虽然巴特和桐花四五年没在一起,可按照蒙古人的传统,桐花仍是巴家人。
蒙古人的风俗是族外婚,部族内部严禁婚嫁。草原上人烟稀少,因此,抢亲十分盛行,成吉思汗的生母诃额伦就是抢来的。元代之后,抢亲之俗有所淡化,但遗风一直延续到今天。如果在一对纯正蒙古人的婚礼上,新娘突然逃走,那是不必大惊小怪的,她会留下蛛丝马迹让新郎找到她。新郎找到新娘,佯装暴力把新娘抢回家。对于蒙古人来讲,这样才被视为吉利。女人一旦出嫁,就永远属于夫家。即使丈夫死了,她也不能改嫁到别的家族,如果改嫁,只能嫁给前夫的弟弟,或是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前夫的儿子或孙子。
这个传统也叫收继婚。如今通智已死,桐花无依无靠,太夫人想让巴特把桐花接回来。巴拉默不作声,巴特坚决反对。可是,巴特已经快四十岁了,人生的好时候马上就要过去了,巴特身边不能没有女人照顾。太夫人又想到了哈珠,不管哈森是不是巴特和哈珠的骨肉,两个人之间有好感是肯定的。以前他们顾及桐花,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太夫人窃喜,要是早点把巴特和哈珠的亲事办了,说不定明年我老太太还能再抱个大孙子。
太夫人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哈珠“扑通”就跪下了:“太夫人,您老人家对哈珠关怀备至,恩重如山,可我,可我,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嫁给都统少爷……”
太夫人愕然了:“为什么?”
哈珠眼泪在眼圈直转:“太夫人,我说实话吧,哈珠有男人。”
太夫人愣了:“你男人?你男人不是被他的安答杀了吗?你不是没有亲人了吗?起来起来,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哈珠站起,不说话,只是哭。
这时,哈森走了进来,他向太夫人问安之后对哈珠说:“额吉,我爹从大库伦回来了,他说,有人给你捎来一样东西。”
哈森仍以汉人的习惯称李蒙富为爹。
说着,哈森把一个红布包捧给哈珠。哈珠擦去泪水,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块双驼银牌。
哈珠手捧双驼银饰,浑身颤抖:“你爹在哪儿?”
“在前厅。”哈森道。
哈珠又给太夫人跪下了:“太夫人,我要马上见李大哥,我要向他问个明白!”
太夫人见哈珠如此激动,老人点了点头。
哈珠跑到前厅,哈森紧随其后。
一见李蒙富,哈珠就问:“李大哥,这块银牌是哪儿来的?”
几个月前,李蒙富随东家到外蒙拉骆驼做生意,在大库伦遇到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向东家打听一个女人。李蒙富就在东家身边,他觉得男子说的女人有点像哈珠,李蒙富就与男子搭讪。男子一听哈珠的名字,他就拉住李蒙富的手,要随李蒙富一起回包头找哈珠。中年男子身边的人苦苦相劝,中年男子才把这块银牌交给了李蒙富,请李蒙富带给哈珠。还说,三个月后他在大库伦等哈珠。
哈珠的心都到了嗓子眼儿,仿佛一张嘴,就能蹦出来:“中年男子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宝树。”李蒙富道。
哈珠“扑通”跪在地上,她仰着头:“长生天,宝树还活着!宝树真的还活着!”
哈森不知怎么回事:“额吉,宝树是谁?”
哈珠搂过哈森的肩:“儿子,宝树就是你阿爸,你的亲生阿爸!这块银牌就是当年额吉给你阿爸的定情之物……”
哈珠不是土默特右旗二甲人,而是漠北蒙古土谢图部人,十二岁时父母双亡,土谢图汗汗妃把她收为使女。汗妃身体不好,总到喇嘛庙烧香。有一天,庙里来了个汉僧。佛教分三大系,即汉传佛教、藏传佛教和上座部佛教。喇嘛教就是藏传佛教。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同属大乘佛教,两者较为接近。
汗妃吃了汉僧的药效果不错,可停了药还是犯病,土谢图汗就把汉僧留了下来,专门给汗妃治病。可汉僧不会说蒙古语,汗妃不会说汉话。汗妃吃药之后身体有什么反应,汉僧听不懂,因此,下药时,汉僧不敢增加剂量。哈珠聪明伶俐,汗妃就让哈珠跟汉僧学汉语、写汉字,给她当翻译。经过几年的治疗,汗妃的病好了,哈珠的汉文也学会了。
哈珠十八岁那年,汗妃把她嫁给了宝树。宝树孤苦伶仃一个人,因受土谢图汗赏识,当了一名骁骑校。小夫妻甜甜蜜蜜,如胶似漆。一年后,哈珠有了身孕。然而,科布多战争爆发,宝树被征召入伍。在清营中,宝树与巴特相识。两个人情义相投,结为生死安答。后来,宝树遭通智陷害,投降了准噶尔。当时的噶尔丹策零还不是大汗,但对宝树十分信任,宝树受命押粮。巴特深入敌境,苦劝宝树反正。宝树仇视通智,感恩于噶尔丹策零,因此,不肯回归清营。宝树与巴特二人各执己见,不得已打在一起。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通智突然杀出,巴特背后中箭,宝树胸前中刀。
宝树到前敌八个月,哈珠生下哈森,土谢图汗、汗妃对哈珠还算关照。可宝树投降了准噶尔,土谢图汗、汗妃怕受牵连,哈珠只得离开汗廷。临行前,土谢图汗、汗妃过意不去,专门派人给哈珠送去一匹马,还有一些奶食品、炒米、肉干等。
哈珠抱着哈森无处投奔,就想去找宝树,劝丈夫重新回清营效命。那时,漠北还没有被划成若干个旗,各部落之间的往来也不受限制,哈珠骑着马就奔科布多去了。离科布多越近,老百姓议论前敌就越多。人们传说,巴特如何以五十人夜入敌营,斩敌主帅;如何在清军陷入重围时,夺敌帅旗,反败为胜;如何在两军阵前,箭毙准噶尔悍将,威名远播;如何以百余人劫宝树千人粮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