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狂欢之夜
“你敢偷到大爷这里来!”紧接着这声愤怒话语的,是拳头砸在脸上的闷响。
“我没有……”沙哑苍老的声音还想分辨,却在痛苦中戛然而止。
“还狡辩?”又是一拳打在肚子上,愤怒的男人似乎很享受这一过程,在每一拳之间留出了足够的间隔,好让老人能充分品味其中的痛感。
伦佐拼命想要护住老人,扛了一天重物的酸痛肌肉却拖累了自己,很快就被旁人拉扯到一边。
“他不是小偷,他只是想要站起来……”伦佐歇斯底里地喊道,烛火在晃动,宽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只有安东尼奥的叫声还在传来,然后就是“哇”的一声呕吐。
这一回,连一直冷眼旁观的酒馆老板也吼叫起来:“老头儿,我警告过你不要弄脏我的地板!”
新一轮的嘲笑响起来,有人递来一根绳子,不久之后,伦佐再次看见了老人鼻青脸肿的脸,因为他已经被高高吊起。
满满一桶冷水泼过去,那本是酒馆老板留着清扫地板用的。酒客们爆发出兴奋的欢呼,揍人的男子受到了鼓舞,解下皮带猛抽老人的后背,每抽一下,都使得欢呼声更加响亮。
“饶了他吧……”伦佐想要挤进去,脸上也狠狠挨了一脚,再也爬不起来。
“不如这样吧,埃提亚。”揍人的男子对酒馆老板说道,“让他把你的地板舔干净,这事就算了,行吗?”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同意。”
于是老人被放了下来,几只大手将他脑袋按在地上那滩呕吐物上,众人的吼叫声变得整齐划一:
“吃!吃!吃!”
小小的狂欢进行到这里,已将酒客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即使门外出现两张陌生的面孔,都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像对待畜生一般围在安东尼奥四周,只等着他最终张口吞下那些东西,好让今晚的派对达到顶峰。
而门口出现的两人,在被酒客的热情短暂地震撼后,也饶有兴致地彼此交谈起来。
“码头附近的酒馆总是这么热闹,无论哪个城市都是这样……”
“没错,弗雷泽,这就是淳朴之人的可爱之处,他们的欢乐总是来得如此简单。”
“我好奇的是,被大伙围在中间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受欢迎的家伙,他又在进行什么样的壮举呢?”
“没准是个大胃王,你没听大伙都在喊着‘吃吃吃’吗?”
没错,这两人就是杰森与弗雷泽了。此地名叫士麦那,是尼西亚帝国的第一港口,也是杰森一行从君士坦丁堡坐船过来时上岸的地方。这天早上,杰森以游玩的借口将弗雷泽单独拉来,在路上向他解释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没办法一直向老友隐瞒下去。
而当两人到达纸条上显示的地址时,已经是晚上了。弗雷泽对于这件事表现出了无所谓的态度,用他的话说,如果走到一个地方不惹点麻烦,那就不是杰森的风格。他们路上只吃了一些干粮清水,现在人困马乏,都对酒馆里热腾腾的海鲜食物充满期待,推门进来后却看到了这一幕。
弗雷泽打了个哈欠:“我可懒得去凑这个热闹,他们的老板在哪里,杰森你去问问吧,莫非这里的规矩是自己去柜台上拿酒的么?”
杰森笑道:“你还有不爱热闹的时候?”
弗雷泽严肃地说:“作为你们这个佣兵团的总后勤官,我必须要学会‘闲看花开花落,心中宠辱不惊’……”
杰森奇道:“这话谁教你的?等等别说,我猜……是老单。”
这边说着话,前面的人群又再一次乱哄哄地吵嚷起来。弗雷泽开始不耐烦了:“纸条让你找什么,潦倒的人对吗?我看这里没有这样的人,要不我们换一家看看吧?”
杰森也觉得四周太过喧闹,于是点头道:“天黑不好找人,刚才过来的半路上有个吃饭的地方,咱们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于是两人转身就走,出门后才感觉世界瞬间清净很多。解开栓在柱子上的马缰,弗雷泽还不忘抱怨一句:“连个马童都没有……
眼看就快走到院子外面,突然间身后发出“咣当”一声,一个人影从酒馆半掩的窗户里飞了出来,落地后还滑行了一段距离,差点撞在弗雷泽腿上。
“你们玩得有点过了吧?”弗雷泽侧身避让,然后去看那人的脸,“诶等等,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一秒之后,杰森急忙伸手扶起那人问道:“伦佐,还记得我吗?你怎么在这里?”
“放过他吧……放过……”摔了一个狗吃屎的伦佐神志已经有些不清,喃喃自语了几句后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一把揪住杰森的衣领说道:“你是杰森?杰森!快去帮帮船长!他在里面被人……”
“哪个船长?”弗雷泽还在犯迷糊,突然双目圆睁道:“是安东尼奥?”
而杰森,已经快步赶回酒馆门口,认真审视起那群狂欢的酒客来。他们似乎因为什么原因而恼怒,有人喊着“你到底吃不吃”,里面便有痛苦的声音发出,听声音是来自一个老人。
“啊哼!”杰森大声咳嗽了一下,想要引起人们的注意,这声音却埋没在喧闹之中。他看看四周,摇了摇头,突然退后两步,猛地飞起一脚踹向酒馆的门板!
那门板被这股巨力直接撞飞,在空中旋转了一圈,狠狠砸在了两个人的背上,这样的动静也终于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他们安静下来,转头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而弗雷泽,在接收到杰森的一个眼神之后,也当即明白了应该怎么做。
“大家好,先生们还有……先生们,”我们的吟游诗人露出他最最可掬的笑容说道,“多么美妙的夜晚,不是吗?不知道诸位先生在玩什么游戏这么开心,我们能参与进来吗?”
人群分开,安东尼奥的身影显现出来。老人匍匐在地,脑袋正被一个壮汉按着,邋里邋遢的胡须上沾满了不知名的液体,嘴唇犹自微微抖动,不知在呢喃着什么话语,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已经毫无神采,只是用双臂徒劳地撑着地面,凭借最后一丝理智让自己保持着这一姿态。
怒意开始蔓延,弗雷泽依旧笑着,故意夸张地大叫一声:“哇哦!这是什么新奇的游戏?对不起我初来贵地,对于你们的习俗还不是很了解,能教教我吗?”
初时的惊讶已经过去,见对方只是一个瘦小的法国人,四周的酒客脸上开始变得狰狞。被门板砸中的两人撸起胳膊,当即就打算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外乡人。只有酒馆老板还保留一丝理智,想要伸手阻拦,但也没能成功。
一秒之后,两个人像那扇门板一样飞了回来,这一次的力量更加巨大,被他们撞到的几人纷纷摔倒在地,再次看去,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那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蓬松的黑色短发,嘴角淌着血红色的液体,怪眼四下翻动着不见眼白,一柄和人差不多长的巨剑就扛在肩膀上,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块……那是什么,生肉吗?
前面的金发少年嘿嘿笑道:“不用害怕,他不咬人——除非有我的命令。”
酒馆老板听见自己的喉头“咕噜”了一声,嚅嗫了一阵儿,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你,你们是谁,想干嘛?”
“这你还看不出来么?”对面便阴阳怪气地地笑了起来,从背上取下一件乐器拨两下,“我是个民间表演艺术家啊!”
“那……他呢?”酒馆老板又问。他实在不敢去看后面那人的眼睛,在烛光照耀下,那人手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正在滴着红色的液体,不断弄脏自己的地板。
“他是我在极北苦寒之地发现的,”弗雷泽舔了舔嘴唇,“他是一个……狼孩。”
“他,他不会伤人?”酒馆老板感觉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个太监。
弗雷泽便大喇喇地找个位置坐下:“一般来说,是的。而且他现在已经找到食物了,就是你们扔出去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