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自投罗网
一轮圆月正向西边沉下，正是山谷里雾气最浓的时分。马克在屋里点了火把，披上斗篷，一手抄起门边的武器便要出门。苏菲闻声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你再睡会吧。”马克对妻子说道。
“嗯。”女人答应一声，便又听话地躺了回去。
等到关上门板，浑身都浸泡在黑暗的雾气中时，马克才敢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他的妻子，面包师的女儿苏菲，在嫁给自己的一个月后，遭到了陌生男人的强暴。
事情发生在她进林子里采蘑菇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在场。妻子是他儿时的玩伴，从小就讷于表达，事后更是变得浑浑噩噩，连当时的情况都是在马克反复追问之下才有一个大致的眉目。
她说当时对方有好几个人，都骑着马，他们把她按在一棵树上，完事后丢过来两枚银币。
反复映证之后，马克认为那群人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库西堡的骑兵，因为那天只有他们从夏比镇外经过，还骑着马。
马克知道，这不是夏比镇最难忍受的苦难。在这两年里，有人死去，有人房屋被焚毁，有人断了腿，失去贞洁的女子也不止苏菲一人。
还有的人，在屈辱和压抑中飞速成长。
转过一个街角，黑暗的道路被明晃晃的火光照亮，在前方的广场上，有接近二十杆熊熊燃烧的火把。马克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挺起胸膛向前走去，他手中的火把，便与那璀璨的光明连为一体。
人群中，琴娜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人齐了，我们出发！”
啊，琴娜！夏比镇之光！天是黑色，火光是金色，而只有她的眼眸是深邃的蓝……如果没有她的振臂一呼，我想，我们都将在这强加于身的灾厄之下忍气吞声。
她与我们不同，从来就不同。尽管她身材娇小、声音轻柔，在苦难来临之时，当我们都觉得那就是现实之时，只有她站出来告诉大家，一个人的命运可以不必如此窝囊。
而现在，我们在她的带领下，要去博取自己的尊严。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再忍一忍，回去帮你换绷带。”
一路上，琴娜不停地和民兵们说着话，马克看在眼里，心中暖流阵阵。在昨日的战斗中，几乎每个人都受了伤，但比起敌人而言，他们的情况已经不算糟糕了。
哈夫曼吹着口哨，悠然伴随在琴娜旁边，看样子心情很不错。马克和他的眼神接触了一瞬，两人都迅速转过脸去。
这个摇摆不定的男人，和他手下的那群山贼，是琴娜想尽办法“请”来的。为了把他们变成夏比镇的外援，琴娜甚至恳请他们在镇子外面打劫。马克曾经一度反对，如今却不得不承认，这些山贼已经成了夏比镇对抗敌人的主力。
至少，人数上是主力。
从哈夫曼的角度考虑，他们当时正被库西堡的正规军追捕，现在终于有了地方立足，不仅可以明目张胆打劫过路的商队，还能堂而皇之向琴娜伸手索要物资，更重要的是在冲突中出面的也是琴娜而不是他，这么好的条件任谁都会答应。
夜路永远都那么难走，灌木和荆棘不时挂住他们的斗篷，这令马克不禁想起了两年前。当时他们在莫兰爵士的带领下，紧随杰森的指引，最终赢得了对抗“怪眼”巴瑞的胜利。
这一次，虽然没了杰森，我们也必将让那荣耀再现！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接近吕克的营地了，民兵们熄灭的火把，最后一段路要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哈夫曼，你的人呢？”马克听见琴娜这样问道。
“我让他们在这附近等待，都安排好了。”哈夫曼回答道，然后将手拢在嘴边，发出呼唤手下的信号。
“咕，咕咕咕，咕……”
那声音像极了林中的夜枭，万难引起敌人警觉，却可以有效地向伙伴传递信号，马克在想自己是否也该学学这个酷毙了的技巧。
四周依旧安静，不久之后，有人从灌木丛中站起来，轻轻摇亮了火折子。
“是谁？”那人厉声问道。
“我，哈夫曼，你又是谁？”哈夫曼压低声音问道。
对方沉默了一阵，这让马克感觉有些蹊跷，正当哈夫曼打算再次开口时，那个身影突然开始调头狂奔，同时高声喊道：“敌袭警报！敌袭警报！”
“铮”的一声，艾吉的弓弦响了，那人跑了几步，然后摇晃着倒了下去，但这一切已经晚了。
“该死的，哈夫曼，这就是你说的安排好了？”雨果质问道。
“我他妈怎么知道！”哈夫曼惊慌说道。
吕克的营地里响起人声，火把的光芒开始闪烁，不久之后，有人开始朝这边靠近。
“哈夫曼！”琴娜开口了，“如果你的手下现在立刻出现，我们依旧能赢得胜利！”
“我，我……”哈夫曼彷徨地四下张望，已经开始寻找逃跑的路线。
“抓住他！”马克怒吼道，“如果注定毁灭，你的命运必将和我们捆绑在一起！”
有人伸手就要去抓哈夫曼，后者猛退几步，一把短剑已经握在手上，口中喝道：“我看谁敢动我！”
“好了！”琴娜喝道，“都别动手。”
马蹄声响起，有骑手正朝这边驰来，虽然背着火光，马克也能猜出他的身份。在他背后，一排整齐的步兵方阵已经出现。
“你的命令！”马克赶到琴娜身边说道。
琴娜不甘心地望着那个方向，粉拳在裙边紧紧握着。
“我们该走了！”马克继续说道，开始拉扯琴娜的衣服，“琴娜！”
“不！”琴娜说着，拉开了手中的弓。
箭矢飞了出去，马克转头看向那道黑影，他独自冲在阵型的前方，脱离了步兵盾墙的保护。
思绪稍纵即逝，一次眨眼之后，骑手的身体偏了一偏，似乎要从马背上摔下。马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能够射死吕克，一切的努力都不算徒劳。
然而，事情永远不会如人所愿，耳边传来的声音表示，那支箭射在了厚实的鸢盾上。骑手迅速摆正了姿势，长剑的寒光已经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