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智慧之宫
这一天，法里德的宅子里送来了一个受伤的战士。米娅在后院听见了动静，偷偷来到医生就诊的屋子外面，看见那士兵军袍上全是血，胸前插着一支黝黑的箭镞，豆大的汗珠滴在了地板上，却没有喊一声痛。“帮我按住他。”法里德沉稳地说道，一同来的两个仆人依言按住伤者的胳膊。
法里德割开那战士的外衣，发现这一箭刚好插在心脏位置。战士身上穿的是锁甲，箭杆已经被掰断，但箭头上的倒刺却刚好卡在一个变形的铁环上难以取出。
“不能乱动！”法里德说，“这箭头只差一点就会扎破心脏，必须先想办法将他身上的锁甲解开，我才能动手术。”
他指着一个仆人说：“你，用小刀撬开伤口周围的铁环。”
被指那人连忙摆手：“我不行，我不行。”
“那么你来！”法里德又对另一个人说。
“你不说差点就扎进心脏了吗？万一我手抖了……”这个人猛摇脑袋。
“让我来！”两个仆人听见一声清脆的话语，回头看见一个花季少女站在门边，红色的秀发随风飘扬。
法里德看了米娅一眼，点头道：“用你的短刀。”
箭头挂在锁甲铁环上，距离胸前皮肤只有差不多一英寸的距离，米娅必须保持箭头完全不动的前提下撬开铁环。当她拿出两柄短刀，将刀尖伸进铁环中时，所有人都摈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米娅的手极稳，用两把刀尖卡住了铁环，却没有碰到箭头和伤口。法里德伸出两指握住了箭头后面残余的箭杆，对米娅轻轻点了点头。
“吧嗒”一声，铁环原本的接缝处被撬开了一条裂口，法里德伸出手去，将这只铁环从箭头上取下，随手丢在了地上。在这期间，伤者没有发出任何叫喊。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米娅如法炮制，将伤口周围的十几个铁环全部撬开，露出了可供医生下刀的一片区域。法里德随即连珠炮似地吩咐米娅：
“那边盆子里的毛巾，帮我塞在他嘴里。”
“架子上左手边黑色的熏香，点燃插在床头。”
“这把小刀，在炉子上烤热。”
米娅手脚麻利，所有的东西她都准确地完成。最后，法里德递给她一根长条形金属薄片说：“用这个，伸到箭头旁边，轻轻推开伤口。”
当米娅依言这样做的时候，伤者终于忍不住哀嚎了起来，但是由于口中塞着毛巾，所以只能听见一声喉咙里的闷哼，而法里德则如闪电般迅速地将箭头拔了下来。
痛苦只有一瞬，医生立即将止血的药膏涂抹上去，随后吩咐众人帮忙脱下伤者的铠甲。米娅不等吩咐，主动递过来绷带。一阵忙碌之后，伤者沉沉睡去。
“呼……”两个仆人这时才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受的伤？”法里德问。
仆人告诉他说：“是蒙古人干的。”
法里德点点头，不再多问，吩咐道：“这个熏香有麻醉的作用，你们都出去吧，等香燃完了告诉我。”
出来以后，法里德欣慰地对米娅说：“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我肯定会手忙脚乱。你是怎么做到的？”
米娅笑笑：“你平时干活我会在门外偷看，你都没有发现么？”
老者也笑了起来，说：“看来以后这样的伤者会越来越多，我也许要考虑找一个助手了，可惜我的儿子不愿意从事这个行业。小姑娘，你有这个打算吗？”
“给钱就行！”米娅果断地答道。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老医生每天都会给米娅讲解阿拉伯人的医术。中东位于欧亚大陆的中央，来自欧洲、非洲、印度和中国的各种动植物在巴格达的商店里都能见到，而法里德就拿着这些草药逐一为米娅讲解药性，并将阿拉伯文的医术翻译给她听。
“古希腊的盖伦认为，人的体内有四种体液：血液、黄胆汁、黑胆汁和黏液，若是这四种体液出现了不平衡……”
“人就会得病！”米娅抢着说道。
“没错，孩子，没错。”法里德说。
……
中箭的伤病在法里德家中休息了几日后，有一天早上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大袋第纳尔金币。
几天之后，法里德带着米娅进入了巴格达著名的智慧宫。在华丽的殿堂里，满墙的书柜让米娅惊得说不出话来。人需要爬上高高的带着轮子的梯子，才能够到书柜高处的书籍。在一间间别院里，研习不同学科的学者们席地而坐围成一圈，或高谈阔论，或听导师讲解。来自世界各地的浩如烟海的伟大著作都被这座宫殿妥善地保存。
“麦蒙在位时期，组织起了全国所有的学者，将全世界的书籍翻译成阿拉伯文。这项浩大的工作前后持续了差不多一百年，当然主要是来自希腊的书籍。”法里德对米娅说。
“我若读完这里所有的书籍，肯定已经两百，不，三百岁了！”米娅感叹着，仰头四处张望的样子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农夫孩子。
“没有人能学完所有的知识，”法里德微笑着说，“所以一个学者必须在他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决定自己将来进修的方向。来，替我拿着这几本书。”
米娅抱着几本书籍和卷轴，紧跟在医生身后。她不敢大声喧哗，因为大厅的长椅上坐满了低头捧着书本的学者和宗教人士。这里给人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圣索菲亚大教堂，不同的是大教堂是视觉上的震撼，而这里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对无尽智慧的敬畏。
爬上高高的尖塔，推开一间小门，米娅发现他们来到了宫殿的制高点，窗外能够俯瞰整个宏伟的巴格达城，而且这间阁楼有墙壁却没屋顶。
“这是天文台。”法里德说，“天文学家晚上会在这里观测星象。”
“哇哦！”米娅伸出头去看着底下，风把她的头巾吹开，长发露了出来。
“他们会根据星星来预测人间的事情吗？”她问。
法里德笑道：“你说的那是占星师，这职业是在宫廷里服务的。其实在智慧宫，占星师是被真正的天文学家排斥的，他们私底下被称作‘神棍’。”
“为什么呀？”米娅睁着大眼睛问道。
“因为他们认为天文学是一门严谨的学科，不是拿来算命的东西。”
“不能拿来算命，那还有什么用……”米娅嘟囔着，不过没敢让法里德听见。
她又看见天文塔的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很多同心圆，于是问道：“这张图片是什么？”
法里德解释道：“这是托勒密的地心说，你看中间的这个就是地球，旁边这个呢……”
米娅正认真听着，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异样从身后传来，激得她浑身毛孔炸裂开来。她转过头，发现一个助手模样的年轻人拱着手走了进来。
不对劲！怎么如此强烈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