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再次为奴
一股冰冷的水柱泼在了杰森的脸上，让他浑身打了个寒颤，从梦中惊醒。他以为这回又是从船舷外溅起来的海水，但当看见对面站着的蒙古使节后，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个年轻人有着他这个岁数并不常见的淡然目光。他凑到杰森的面前，说了一长串蒙古话。
“呃……能请您说我听得懂的语言吗……阁下？”杰森说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谦卑。被绑在桅杆上已经两天两夜了，周围全是语言不通的蒙古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说话申辩的机会，他必须要抓住。
“我说，你就像烂肉上的蛆虫、马身上的虱子、狗背上的癞疮一样令人恶心，即使不小心看你一眼都必须在水里将浑身清洗个遍。”使节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骂人的话语显得简直不伦不类。
杰森抿着嘴，强忍着怒意长出了一口气。等心情稍稍平和了一些，才低声下气的说道:“大使先生，我当时要是不跟着你们上船，估计现在早就死了。虽然我知道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可跟那帮刺客战斗的时候，我也出过力嘛！你也没必要一上船就把我捆上，可以把我赶回岸上去嘛！”
使节一直仔细观察着杰森的表情，见他在自己说蒙古语的时候毫无反应，而被法语辱骂的时候则明显有些不忿，看样子不似作伪，于是问道:“你从哪里来？”
“法兰西西部一个叫夏比镇的小地方，大人……”
“哈尔巴拉跟我说，”使节指了指旁边一人，杰森认出那正是曾和自己瞪视半天的强壮武士，“你在港口鬼鬼祟祟的闲逛，又盯着我的船看了半天，结果那艘船就着火了。”
“你怀疑我跟那些刺客是一伙的？”杰森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将自己绑在这里。
“你们这些西方人，打起仗来全都是任人揉捏的软蛋，但要说肚子里的阴谋诡计那可比地上的杂草还多。”使节不屑的侧目说道。
“你觉得我像西方人？”杰森苦笑道，要不是被捆着，他此时肯定会无奈的挠起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使节问。
“杰森。”
“你叫着一个在欧洲随处都能听到的名字，自称出生在法国，背着一把十字军常用的双手剑，包里装着几十个印着欧洲人脸的银币，还说着法语……”使节扳着指头说，“你说我会怎么想？”
“好吧，好吧，我无意与您争论，现在可以给我松绑了吗？”杰森说，“我猜你的船员也不愿意总给我喂饭吧？”
“鲍德温为什么要派人刺杀我？”使节突然又问道，声音开始变得冷峻。
“什么？我哪里知道……”杰森这才明白对方究竟为什么怀疑自己，而且这事有可能永远也说不清了。
“你给我听好了。”对方冷冷的盯着杰森的眼睛，“我见过的厚颜无耻的贵族多到数不过来，无论他们的头衔是国王、皇帝、大公、埃米尔或是苏丹，在我们蒙古人眼中都不过是一副装着血肉的脆弱皮囊！今天你可以为一个皇帝去办事，或许明天这个帝国都会化作我们马蹄下的废墟！尤其是这个什么……拉丁帝国，我还从来没见过拥有一座城市就敢自称帝国的，它的领土还没有我们一个普通牧民家的牲口占的地盘大！”
杰森连忙解释:“大人呐，我只是个流浪者，几天前才刚到君士坦丁堡……我与政治可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认识那座城市里的任何一个官员……我就是个孤儿，之前脑子不好，记不清事情，大家老说我是蒙古人，所以我就想来看看蒙古究竟长啥样……我说的都是真的！”
杰森这回是真的将所有实情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而对方听完后只是淡淡一笑:“你脑子的确不好，连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都不知道珍惜。”
杰森见那使节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心中知道这下自己要糟。果然见两个蒙古武士拔刀走了上来，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绳子。
杰森一开始还以为这帮人要替自己松绑，但随即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到底有多蠢。蒙古人将他胸前的绳子解开后，直接又捆住了他背在后面的双手，然后拔出刀割开了他的衣服。
原来只是为了不让绳子挡住刑具……
他们开始了。一个蒙古人用弯刀在一桶海水里蘸了两下，随后便开始在杰森的胸口画直线。那人割得极慢，当觉得这条线没有画直的时候还会退回去重割。他的刀刃上带着海水，给杰森带来的是双倍的痛苦。
杰森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弹，除了脖子和手指。于是他紧握双拳，拼命向前梗着脖子，圆睁着两只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对面这个武士。豆大的汗珠扑簌簌地从头上掉下来，很快他的脸和脖子就变得通红，青筋鼓起老高。
整个过程中，他始终紧咬着钢牙，只在牙缝里发出一阵阵闷哼。
当这一刀从左肩画到右肋时，杰森感觉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对面的武士活动了一下那刀的那条胳膊，又开始从杰森的右肩朝左肋画第二条线，看来他的目标是画出一个“x”。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使得行刑者的这条线总是画不直。对方皱着眉伸手按住了杰森，好像为杰森影响了他的作品而感到不耐烦，偏偏他这只手又刚好按在了杰森第一刀的伤口上。
当第二刀也结束之后，杰森已经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他把头软软地垂在胸前，只剩下一个感觉，那就是冷。
行刑者满意的收刀入鞘，然后拍着手欣赏起自己的作品来。他似乎觉得杰森身上流淌的血影响了整体画面的美感，于是提起一桶海水打算泼过来，但身后的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杰森又听见了使节的声音:“哈尔巴拉认为你是个勇士，希望我不要再折磨你。”
他挣扎着再次抬起沉重的脑袋，看到使节的身后的哈尔巴拉朝他投来敬佩的目光。他极力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对使节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怎么，我走没走对你很重要吗？”使节问。
“嘿嘿，嘿……施刑者如果没有……没有胆量直视受刑者的目光，那和懦夫有什么……区别？”
那使节听到此话，先是露出一股怒意，随后便和身后的哈尔巴拉用蒙古语交谈起来。哈尔巴拉不停地在说话，而使节只是偶尔回答一两句。到最后，那使节摆了摆手，有人上来松开了杰森的绳子，杰森两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哈尔巴拉认为勇士是不屑于参与阴谋的，可我觉得他还不了解你们。”使节居高临下地说道，“无论如何，我得给他个面子……”
杰森被两个人搀扶着进入了船舱，丢在了一间小隔间的床上。他们给他丢来几根绷带，然后就再也没来看过一眼。杰森就自己挣扎着把伤口草草包扎。
之后的几天里，都没有人再来打扰他。每次杰森醒来时，食物就已经摆在旁边。他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在甲板上四处走动也没有人管他。
不过黑海的天气真的如它的名字一样差劲。从杰森上船以来，每天都有几场小雨，甚至还有一天晚上起了风暴。杰森发现除了水手以外，很多蒙古人都惧怕海上的这种坏天气。每次有雷霆在头顶炸响时，就有人放下手头的事情，面色紧张的望着四周。而且当遇到风浪的颠簸时，又有不少的蒙古武士呕吐不止。就连哈尔巴拉都一直躲在船舱里没有露面。
最后他们终于在一个港口靠岸了，杰森发现就连使节的表情都无比的轻松。这座港口城镇并不算繁荣，房屋和围墙都是木制的。值得一提的是，杰森发现有很多欧洲面孔的商人在这里活动。
蒙古武士下船后直奔城镇中心的一间大屋子，并从里面牵出好些马匹出来。骑在马背上的蒙古武士顿时变得和船上的萎靡样子浑然不同。他们大声吆喝着、放肆谈笑着，一个个脸上神采奕奕。所经之处，行人纷纷避让，使得这港口边的小集市顿时鸡飞狗跳。
使节策马来到杰森面前，高声叫着他的名字:“杰森，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隶了。牢牢跟在你的主人后面，如果你在战场上足够勇敢的话，或许我会考虑恢复你的自由……”
“什么？”杰森浑身凉了半截。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踏足蒙古人土地的这个瞬间，他竟失去了对于一个流浪者来说最宝贵的东西。
“我的话不会重复第二遍。”对方说道，“我们有两种奴隶，一种是可以上战场作战的，另一种是用绳子拴着带回家看守牛羊的，你希望我拿绳子来吗？”
一群犯人被士兵押送着推到使节面前，里面有男有女，各个披头散发。使节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这群人，又看了看杰森，命令道：“出城去！”
杰森跟在这群犯人后面，在蒙古骑兵的包围下出了城镇。城外便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夏季还没过去，那茂盛的草长得有半人多高。
哈尔巴拉靠了过来，将杰森的双手长剑插在了他的面前。杰森听见使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里居然充满了期待：“这些人，都是违抗了他们主人的罪犯。来吧杰森，替你的主人处决他们！”
杰森转头望向这群人，发现他们大多是欧洲面孔，而且无一例外是年轻人，有的女孩看上去甚至比米娅还要年轻。他们颤抖着，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周围的蒙古人和杰森，很显然认为杰森只是这些蒙古武士的一份子。他们瘦弱、怯懦、苍白，没有哪个人是会用武器的样子。
而且，就在此刻，他们全都是两两抱在一起，不是情侣，便是夫妻。
就在杰森犹豫之时，蒙古武士动了起来！他们开始策马围着这群人转圈，轰鸣的马蹄声吓得这群年轻人惊叫不断。有人掏出怀里的十字架祈祷起来，说着杰森同样听不懂的语言。女人们在啜泣，把头深深地埋进她们恋人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