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故事

“喝点水吧。”

“谢谢。”

“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夏深深摇摇头。

周厌取下她的发簪：“头发散了，我给你弄吧。”

“你还记得呀？”她浅浅弯起嘴角。

“还需多多练习。”

感受到头发被牵起，夏深深心里那块早已长满青苔的巨石也松动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从前呢，有个小女生，她很幸运，有很多人喜欢她，给她写了好多好多情书。可是呢，这个女生很傲，从来都是看都不看直接扔掉。”

“然后呢？”

“然后她就被班上其他女生批斗了。她们说她必须接受惩罚，不然以后全班女生都不会理她，没人跟她玩。”

“什么惩罚？”

“关在行李箱里，直到所有人都原谅她。”

夏深深明显感觉到发丝上周厌的手颤了一下。

“还不错，没有散呢。”她甩甩头，发簪上的小柿子互相碰撞，发出微小但清亮的声音。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跟你说漠视真心会受到惩罚了吧？！这可是我的血泪教训，真真前车之鉴呢。”夏深深轻快地踢着腿，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周厌第一次发现原来心痛不是形容程度的副词，而是正在进行的动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努力保持淡然的语气。

“初中军训的最后一天。”夏深深停下了腿上的动作，把裙摆的褶皱轻轻抚开。

“很惨是不是？我知道。不过你要替我保密哦。这件事我连我妈都没说过，除了你，只有庄庄知道。不过她很没用，听我说的时候都哭了。”说到最后她咬了咬下嘴唇。

“初中生是最接近兽的群体。不过识了几个字，但还没有树立正确的是非观，既没有儿童的天真，也没有接近成年人的理智。”

“万恶的teenager.”夏深深叹了口气。

“对不起……”周厌有些哽咽，“没有办法安慰你，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同这种经历和解。”

在言语失效的这一刻，其实他最想做的是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可是拜自己所赐，他现在还没有这样做的资格。

“这种经历……”夏深深仿佛自言自语。

“周厌，你总是这么温柔，连重一点的词都不愿安在我身上。”

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柔软，但周厌却看到了无数碎掉的玻璃渣，它们没有尖锐的棱角，不会伤人，但终究是破碎的。

他一直知道，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就会有人爱她；可这一刻他才明白，同样是什么都没做，也会有人想要伤害她。

“你知道的，你没做错任何事。”

“嗯，后来我知道了。可是那个时候真的好难过哦，明明六年级的时候我还在翻花绳、跳皮筋，不过过了一个暑假，我就变成了千夫所指的坏人，还要处理那么复杂的难题。我只能不断对自己说，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护我，除了我自己。”

“后来她们……”周厌不忍说出口。

“后来我妈给我转学了。虽然我什么都没说，但她一定看出来我很不开心吧。新学校的同学都是很好很好的人。现在想来，好像那之后我就没遇到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大概一辈子的坏运气都在那会儿用光了吧。”

“现在还会难受吗？”

“早就不会啦，除了还是有些怕黑，不能在黑漆漆的环境呆太久。怎么说呢，某种程度也得感谢她们不是？不然的话，我现在可能还是目中无人脾气暴躁的大小姐脾气。不经历一点小小苦难，哪有现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夏小姐呢？”夏深深顽皮地wink了一下。

“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夏小姐，我现在可以抱抱你吗？”周厌笑着试探。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以什么身份抱我呢？”

不愧是夏深深，情绪如风吹过就走，这会儿又开始拿他取乐了。

“朋友？”周厌心虚得厉害。

“三秒。”夏深深抱起双臂。

“那好朋友呢？”

“异性好友啊……五秒友情价吧。”看对方困窘的样子，夏深深努力不让自己的虎牙露出来。

“还有别的选择吗？”

周厌觉得自己已经汗流浃背了。

“当然有啊……”她故意顿了顿。

此刻周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要是夏深深说“男朋友”怎么办？

他无法拒绝，除了顺水推舟原地表白，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自己这些天的呕心沥血算什么呢，明明他的“实验”很快就要成功了，这样一来时间表完全被打乱了……

可矛盾的是，他又十分希望从她口中听到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