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不听

夏深深对这个周日充满期待，相较于上一次充满了“意外”和“惊喜”的电影之夜，一个夜色温柔微风拂面的晚上，才是她想象中第一次约会该有的样子。也因为多了这一层“正式”的意味，她再次果断拒绝庄庄风情万种的小心机，选择了曾经落选的sp白色蕾丝连衣裙。

端庄得可以马上去民政局拍结婚登记照——这是庄庄的评价。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来日方长，不急。”对此夏深深是这样回应的。

她确实不急，毕竟人性如此，无论男女，太轻易得到总是不会珍惜。

而倦怠就如同衰老，无可挽回，不可避免。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和未来的另一半能志趣相投，毕竟精神世界无限广阔，只要彼此能找到哪怕一个交叉点，就可以如同孢子一般一直有丝分裂下去。

因为一首喜欢的歌，因为一部动人的电影，因为旅途中的一场落日，我们被触动，我们的神经元长出新的突触，小心翼翼地相互试探，然后紧紧缠绕——这是夏深深理想中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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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也想去这家店，但听说预约都到下半年了，你是怎么约到的？”这是上车后，周厌主动向夏深深抛出的第一个问题。

“我帮他们翻译了英文菜单，连店名都是我起的，想不到吧！”夏深深甚是得意。

这次选餐厅可耗费了她不少脑细胞。传统的西式烛光晚餐固然浪漫，但就凭周厌在国外把自己练成个半个专业厨子这一点，她就知道白人饭不称他的心意。而地道的本帮菜馆，要不太过嘈杂，要不商务风十足，实在和约会的氛围不搭。最后她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客户bymignon*——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已经成为云城乃至a市名副其实的“网红店”了。但不同于其他需要大量曝光、社交媒体流量的同类餐厅，bymignon反其道而行，每月只有一天时间允许店内拍摄，其余的日子都是nocamera。老板momo姐的这个经营理念夏深深十分赞赏，自媒体时代到处都是摄像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以奇怪的姿态狼狈地出现在别人的视频里，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意思，不过一家中餐馆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卖个关子，待会你看见老板momo姐就知道了。”

夏深深随手打开车内音响,《outlikealight》的旋律溢了出来。

“现在一听这首歌，我就想到那个夜晚。你知道一开始我有多害怕吗，那么晚还亮着灯的甜品店，匪夷所思。”

“那你还敢进？”

周厌今天心情不错，说话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

“因为在门口听到了这首歌呀，喜欢它的怎么会是坏人！”

“那汉尼拔怎么说？”周厌故意发难。

“拔叔那不是一般的杀人犯，他是在分岔路口选错小径的艺术家。”夏深深据“理”力争。

周厌大笑，“夏同学，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啊！”

“所以呢，为什么叫clouds？”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厌开始十分习惯夏深深无法预测的脑回路，并对此感到舒适。

不同于自己永远井井有条，流程步骤一丝不苟，夏深深的脑子里总是同时冒出很多线头，根据心情、天气、甚至是一刹那的灵光一闪，随意接起。这一秒突然断掉的话题，可能一个小时后又出现在她嘴边。周厌一开始是凌乱的，但现在他是享受的。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充满艳羡。夏深深简单的快乐，率性的自由，完美符合宇宙熵增的特质，令他着迷。

“随便起的，在德国，除了云没什么好看的。”

“那为什么要加个s呢？大概是因为天气预报天天cloudy,看到复数的云我常常想到阴天，多云，阴晴不定……总之不是很positive.”

“你想的没错，我确实alwayscloudsofconfusion.”

周厌的语气一如既往，但夏深深却觉得车内的气压低了几分。她觉得又给自己挖坑了：聊得好好的，干嘛提这么丧的话题啊……好奇不会害死猫，但却害了我深深！

安安静静听完了一首歌，她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准备开启下一个话题。毕竟特意选这样一家车程45分钟的餐厅，可不是仅仅为了一场车内音乐会。

“对啦，一直忘了问你，你是云城人吗？”

“算是吧。我在这里出生，上了几年小学，后来爸妈工作调动，我们全家就搬去北京了。”

感受到周遭温度的回暖，夏深深舒了一口气。

“难怪你可以和那些阿妈说云城话，但是普通话又一点口音没有。说真的，你比我适合学外语！”

周厌笑了，“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台湾人。”

夏深深蓦地涨红了脸：“不准取笑我！我那是小时候看太多台湾偶像剧被荼毒了！我说我们家乡话的时候很凶的!”

“那说两句我听听看。”周厌随口逗她。

夏深深别过头，“我拒绝。吵架的时候再说，这样比较有气势！”

周厌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不自觉轻轻敲了两下，“如果是这样……我希望永远都不会听到。”

“永远”是夏深深的敏感词，她从来都是不信的，可是不知为何，此刻这句话的每个音节都落在了她的心上。

她低下头用力咬住下唇，不想嘴角的弧度太过明显。她觉得心里一望无际的绿色荷塘，有几枝白色睡莲的花瓣缓缓张开了。

*mignon：法文，意为“娇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