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官方多次找来分析师,分析这两个人的人格底色,资料现在都握在银发老人的手里。
按理说,分析师对褚则诚的分析是没有错的,一个人的人格底色,基本由抚养者如何对待一个人的婴幼儿期形成,后来褚则诚的第一段婚姻,也充分说明,褚则诚是一个在他的抚养家庭当中患有比较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他对待婚姻的态度,和被背叛后的暴烈情绪,足以说明,他对剥削羞辱他的人,是保有着恐惧与愤怒这样的正常创伤情绪的。
这样的人,根本接不住湛岿然,他没那个力量。
但神奇的是,他在接触湛岿然后,人格突然强大,他不仅仅是接住了湛岿然,还带领了湛岿然,走向了一条两个人都可以活下去的道路。
分析师把这个称为是褚则诚人生当中的高光时刻,也就是褚则诚突然灵光开放,是褚则诚的人生转折点,
一般而已,人格的疗愈,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那句“一个人得用一生治愈童年”是一句非常写实的话,甚至很多人就算知道自己的病因,因为创伤太深,也没有条件疗愈自己,也无法更改自己的性格底色。
行为局制定的方案是没有大问题的,但他们方案针对的是褚则诚前期的人格底色,把褚则诚后期,也就是他和湛岿然在一起这些年表现的人格看得太轻了。
他们不太信任什么“突然灵光开放。”
他们不相信,一个衣食无忧,社会阶层比较高但心灵无比脆弱的人,突然心理容量高升,拥有了非常人所有的高韧性心理。
他们认为褚则诚这种人,被生活的恐惧吓倒自杀的可能性,远远高过现在呈现出来的这种状况,所以褚则诚现在的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大概率就是褚则诚在装,或者,褚则诚在服用特殊用品。
后者,褚则诚在医院的这几天,头发丝都被验过十几次了。
没有,这个人比医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健康。
他睡觉甚至是秒睡,睡得很香,监控里,湛岿然时不时对监控虎视眈眈,而褚则诚睡得香得在打轻轻的鼾声,老人监控了几夜,心都跟着酣睡的年轻人静了。
前者,老人也不认为褚则诚在装,甚至他认为,褚则诚比在医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活得开心——他看着湛岿然眼里带着的笑意所带来的那一闪一闪的光,那种喜悦和放松满足,令能见他的人都想往他身边跑。
老人是第一次对褚则诚有如此细微的研究,之前他不负责这个工作,这次是因为官方不想接受最差的结果,让他来控制走向的。
他的结论,和谭马成对这两个人的看法差不多,他继续和谭局道:“他很喜欢把一些即将要做的事,当面说给我们听,他好像也不在乎我们怎么做,他应该做了最坏的打算吧?”
谭马成点头,“这些年他们挣了不少钱,转到国内的,是都花到员工身上了,但有很多他们没带到国内来,他下午说的要玩个大的,晚上陨石不在了,我都不相信,是俞六六来拿面膜的时候才接收到的消息,我猜应该是在他说完话后的几分钟,给俞六六打的那个电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行动了。”
“或者,”谭局玩味地笑了笑,“陨石从一开始,就没进他们自己的地下保险室,从陨石下飞机那刻,就运往了他想要让陨石实际上要去的地方,他压根儿就不相信我们,就等着我们当中的人有人恶心他,他跟我们玩个大的。”
“所以,他又跟我们演戏了?这个可能性大不大?”
“大。”回答老人的是蔡信,他回他的老首长道:“他很喜欢狠狠打我们的脸,您说的没错,湛岿然对我们的恨,这些年,他千方百计地在报,他应该很喜欢我们拿他们没办法,然后把那些盯住他们的秃鹫拿出来平事的结果,这等于是我们自己主动给湛岿然的父母在上祭,您就说,他狂不狂?”
老人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其实已经是在请君入瓮了,湛父都死了,这些跟湛父都沾边的人没死,他们能在那种艰难的时期保下自己的命,具备足够的智慧和见识猜得出这两个小疯子的想法,可他们就是按捺不住,非要跳进来。
恐惧真是比死亡还要更恐怖。
恐惧的人,也只愿意更相信,别人也会被恐惧打倒。
勇者的刀,挥向更勇者,就这胆量,还有人觉得褚则诚会被在原生家庭滋生出来的那些情绪控制,这种认知,何尝不是另一个褚父,自恋到了极点。
老人迅速做着笔记,在写完之即,他道:“谭局,你得亲自去一趟,我怕余部会出事。”
他的话后,谭马成已经起身。
另一边。
在谭马成往这边走的那一刻,褚则诚见到了他多年未见到的父亲。
他这些年回去过几次,有两次是为曾经帮扶过他的家族中人奔丧,而那两次,他都没有见到他父亲。
因为他去奔丧的人家,压根儿不让他见他父亲,他们知道他父亲是什么德性,而为了让褚则诚舒服一点,他们不仅没让褚则诚的父亲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他父亲。
人与人之间,很有意思,有些这个世界上本该最亲密无间的小家庭,全是父母对孩子的暴力控制羞辱打压,然后妄想这个孩子长大后征服世界,带着世界跪在自己面前,证明自己这个家长的牛逼……
当然,这是父亲的幻想,现实就是这样的父亲什么都得不到,他对孩子没有尊重和爱,孩子对他也没有,他在外面也没有靠实力赢得尊重与情感的本事,在外界把他当个傻逼玩弄的时候,他还因为突如其来的重视在沾沾自喜。
褚则诚就见到了他沾沾自喜看着他的父亲,他微微一笑,见他父亲在得意地看过他后,对着身边的一个梳着优雅发型的女士道:“看吧,我就跟你们说了,再怎么样他也是我的种,他得听我的,我来了他就得见!”
带着他们来的余部冷漠且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到了女士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褚则诚正在打量那摆放得挺有威严感的桌椅,又看到他父亲对着他扯着喉咙一脸的得意洋洋大声道:“不知道叫人啊?一点教养都没有,我怎么教你的?”
褚则诚本来还挺想仔细看他老爹一眼,但这时候,他眼睛余光看到身边的男人动了,这下,还在打量这房间氛围的他一个反手猛扑,两手逮到了他老公的腰上,牢牢抱住,狠狠问他:“你干嘛?你干嘛?”
他狠狠地把人往后一拖,把他老公往后拖了一大步。
被他抱住的湛岿然转过头了,眉头微皱,不明白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褚则诚没好气怒斥:“说老子之前说的都他妈废话,你压根儿不打算听?你想弄死谁就弄死谁?”
“可以的,没事的。”湛岿然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居然还异常的沉稳,充满了正气凝然的可靠。
可以的,没事的,可以个屁,没事个屁,没老子控制,这些年你连着你的那群兄弟,早被消灭了,怎么可能容你们壮大到今天,褚则诚翻了个白眼,一脚恨恨踏到他的小腿上,狂怒道:“滚老子后边去,我没说动手就不能动手。”
他很生气,把人往后面一扔,往前走了两步,撸起病号服袖子,白净优雅的俊脸往上一扬,冷漠,不可一世,“都给老子站起来,要不老子咬死你们全家,一个都不放过。”
“谭成马都得站着跟我说话,你们算什么东西!”褚则诚说到一半,抄起摆在房间中央,对着审判位的一把椅子,朝他们的脸,直直砸去。
人在躲避,房间里响起不断咔嚓的声响,褚则诚清楚地把话说完,又抄起另一把椅子,朝他那已经惊慌得抄起了身后椅子打算自卫的父亲走去,然后,在他父亲怂得不像样满脸全是害怕惊恐的视线里,他把椅子直直朝他爸爸头上砸去,但他爸爸已经怕得躲在桌子下面了,椅子没砸到人,褚则诚探身,朝桌子下面看着他孬得不像样的父亲直抒心意道:“爸爸,我忍你很久了,你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