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晚褚则诚还是没等到湛岿然的电话,第二天,他一如既往去了公司上班,这和他平时有的唯一微小的区别就是这天早上他没给自己做早餐。
湛岿然在的时候,褚则诚就是个家庭主夫。
以前有人给湛岿然在外面吃的饭中下过毒,从此湛岿然警惕性很高,不太在外面吃饭不说,就是买食材回家做都很警惕。
一个人活那么累,褚则诚看不惯,就自己做饭给湛岿然吃。
头两次湛岿然边忍耐边视死如归地吃了,看得褚则诚恼火得要死,拿平底锅揍死这个男人的心都有。
但现在褚则诚给什么,湛岿然就吃什么,连看都不看是什么食物。
现在要是有人想搞死湛岿然,收买褚则诚就行。
褚则诚做惯了饭,精通各项厨艺,更是学会在了厨艺中放松自己,享受制作过程,也不太习惯在外面吃了。
早上实在是心情很差,没了吃饭的心肠。
这其中的微小区别,除了和他贴身生活的湛太子,谁也发现不了。
而今天让褚则诚心情不高兴的人正是湛太子,褚则诚很担心他的死活,而不在的湛落马爷一无所知。
但两个人所有的资产都在褚则诚身上,给湛岿然卖命的那一大帮兄弟以及他们背后的家庭都是褚则诚拿着湛太子的钱在养着,说难听点,哪天湛岿然就算死了,褚则诚不能掉一滴泪,下一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他就是这些人的天。
老天哭他都不能哭。
亡命之徒卖命的钱,可比打工人给资本家干活的钱力道重多了,能扛起它的只能是狠人。
褚则诚一如既往去了公司上班,面不改色,中午头目过来请他去医院,制定给章小七换机械臂的方案,褚则诚也过去签字给钱了。
章小七住的是官方医院,就在褚则诚公司隔壁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再过去一点,再走过二十来分钟,就是国家防恐驻守分队,湛太子就是这么狂,买楼的时候就和来“看望”他的某领导漠不在乎道:“方便你们抓我。”
章小七的手臂是官方出的技术,外面的人有钱有渠道也能过来治,湛岿然不太在乎跟着他的人的生死,但有一点,死了他给巨款,残了他管后半生,他是官方医院的大户,褚则诚是他的账房先生,账房先生过来给钱,在给完钱签字的时候,院长来了。
院长是大人物,轻易不现身,他过来,褚则诚眼皮失控地跳了一下,但只跳了一下,褚则诚迅速察觉控制好,签着字瞥了突然静悄悄现身在他身边的院长一眼,嘴上露出温和的笑,道:“蔡院长来了,失迎。”
蔡姓院长过来,俯身看了褚则诚签的财务收款一眼,和和气气道:“谢谢你和你先生,有需求一直能想到我们,照顾我们。”
褚则诚笑。
想来这医院享受新技术的人无论国内国外的人都络绎不绝,就是这医院性格清冷,一年也接收不了几个,还是因为它在这个小城,而小城里的人都怕落马爷发疯,该走的后门都给他走,不该走的后门也给他走。
这是落马爷目前对这个小城为数不多的、仅有的两三个满意的地方。
字签完了,他把实体发票收起来往裤兜里揣,笑着和院长道:“我办完了,先走。”
他是一点也不客套,说完就走,穿着白大褂的院长紧追了他两大步,才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褚先生啊……”院长开腔了,慈眉善目,和气亲切到离谱,让紧跟着他的助理都有些尴尬地往旁边看了看,不敢直视他们院长那宽阔的背影。
“褚先生啊,最近家里怎么样?”院长拉起家常来,很有体恤下情的领导范,语气亲切又可爱。
家里不怎么样,老公失联了,可能这边也收到什么消息了,湛岿然历来对他们很敌视,褚则诚夫唱夫随,他对这些人笑起来的样子最假,就差脸上写上一行“老子不信你们”的字眼了。
东龙国98年春,有天外殒石击破太空层,散落在全球各地,东龙国无一处有殒石的踪影。
东龙国107年,湛岿然25岁,从国外带回了一块殒石,这是东龙国得到的第二块殒石。
东龙国110年,湛岿然28岁,褚则诚25岁,两人相识相恋,5年后在褚则诚30岁这年结婚,而在同年,褚则诚才知道所谓殒石,是一种密度远超过人类想象的建造材料,各国为它们大打出手,打了已经快20年了。
东龙国吃亏就吃亏在在它偌大的国土上,找不到一块这样的殒石,它都落在别的国家了。
湛岿然出去拼了命抢,至今也只找到第二块。
只是第二块有点小,官方认为他私藏了。
而湛岿然确实私藏了。
第一块用来买命,湛岿然就都给了官方,第二块他藏了大半在国外,这事他知道,褚则诚知道,官方有些人也知道。
他们一边哄着他们两口子给,一边也害怕湛岿然死。
褚则诚很温柔,常常装作自己是一条没有角的羊,他装模作样,官方却经常想打死他,认为他比湛岿然还邪恶。
那一位至少不爽都写在冷酷的脸上,不像褚则诚,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派行为分析师分析他,分析师也觉得不可能从他嘴里听到真正的实话,褚则诚绝不是一个出卖者,还有一点,分析师给了另一个答案,这个人还自诩是湛岿然的保护者。
很可笑,一个精致的利己者,对生活挑三拣四又不服一切的小刺毛,他收下了湛岿然那种烈马,还成了湛岿然的保护者。
但这些年他确实干得很出色,他扛下了绝非一般人能扛下的压力,还能跟自己这种在特殊地方混出来的老人斗智斗勇从来没落过下风——蔡信就是为了对付这两口子,在六年前被上级派到小城来当特殊医院的院长的。
蔡信从来没有从褚则诚这里得到他想的答案,他也不轻易主动接近褚则诚,但这次湛岿然得到第三块殒石,在各方紧盯他的视线里,这个人,失踪了。
他必须马上搭上褚则诚这条线。
“我听说,昨天你老家那边有人找你了?”褚则诚笑而不语,蔡信又紧接着抛出第二句话。
褚则诚还是笑。
这都刺不动这个人,走得还越来越快了,头抬着背挺着,风流倜傥又潇洒,蔡信背着手要把步子迈得更大一点,才能跟上这个年轻人。
蔡信在特殊单位都要当将军的人了,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压力一般人都扛不住,但几次和褚则诚交手,他都没讨着好,这逼得他不得不撇开人性里温情的一面,直接给褚则诚再上压力,“听说你前面那一任先生不行了,要换肾,要不要我们帮你啊?”
他这句话,相当有压力,这让褚则诚停下了脚步,同时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嘴边笑容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