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死亡
奶奶最终还是跟许月茹回家了。可走了之后,那个总是脸上挂着笑容,温润和煦的江知栩不见了。
宋恩羽知道他的心思,又过了几天,两个人在阳台坐着喝茶的时候。宋恩羽主动开口提这件事:“前几天我给在乔老打电话来,他也被邀请去欧洲加入你父亲的治疗团队。我问了问他的病情。”
江知栩那双修长的手握着茶盏,慢慢摩挲,没说话。
宋恩羽从他手里拿出来,又替他倒满一杯:“情况不太好。腰部包块,疼得已经无法坐立了,无法睡觉了。”
江知栩眉眼闪动了一下,淡淡地说:“和我说这些干吗?还是说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吧!”
宋恩羽眼神微动,他知道江知栩动了心思,去拿自己手中的瓷杯碰了碰对方手里的茶盏,清脆的声音回荡着:“阿栩,你和你父亲的事我不多做评价。我只是站在你的角度,不希望你留遗憾。人这一辈子很长,万一,我是说万一将来哪一天你后悔了,那些错过的光阴,都没有办法再弥补。就和我,姐姐因为不想让我知道母亲去世的真相,一直瞒着我。我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给她上柱香。”
江知栩听完,放下了茶杯,也放下怀里的夏天,转身回到了书房。
乔柏文和他说了很多,腰部包块只是其中之一,恶性肿瘤已经开始向肺部转移了。乔柏文叹气说:“别说把我叫来,全世界的专家叫来,也是回天乏术了。”
医生得了绝症,还是这样一个享誉世界的专家,这种落差对于别人来说可能适应几天,就转变了身份,可对于江文邹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他最大的病在于不相信自己会得病,会像自己诊断过的无数病人一样躺在床上饱受病痛的煎熬。
不配合治疗,才是他病情极速恶化的根本原因。不然就算是晚期,控制癌细胞不转移,是可以延长寿命三到五年的。
宋恩羽和江知栩再没提起过这件事。不提不代表不想,江知栩没告诉宋恩羽,已一连几天被对方送到公司之后,会等着江添来接他去西山墓园,经常一待就是大半天。
每天回到家里,江知栩总有些闷闷不乐,即使和宋恩羽面对面交流,也会忽然走神。
宋恩羽在沙发上拿着逗猫棒逗着夏天,小家伙长得很快,那双蓝色的眼睛越来越美了,宋恩羽和江知栩描述着:“真想为夏天写一首诗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精灵,那天去宠物店,其余的小猫都乖乖地在笼子里,懒洋洋的晒太阳。只有他见了我上窜下跳的叫唤。”
江知栩在他们俩对面一旁安静的坐着,仿佛自己可以看到一般,听着声音的方向去看:“你都没有为我写过诗,居然要给这个小家伙写?”
宋恩羽连眼皮都没抬,不屑地说:“高考作文里,还不算吗?”
江知栩摊手表示:“阅卷老师又不知道你在写你的先生,不算。”
宋恩羽抱起夏天,并不太想理他:“我的先生,如月如星,除了吃醋,就是矫情。”
江知栩笑出声来,这还是宋恩羽这几天第一次成功地逗笑他。
两个人的情绪成了共有的东西,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另一个人总也开心不起来。
宋恩羽问:“阿栩,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打算怎么过?”
江知栩止住笑容问:“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宋恩羽适时地说:“陪我出国吧!我还没出过国,出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你还记得之前周尘宁,就是那位医技的专家,给你留的那封信吗?泰晤士河多美啊,我想去亲眼看看。”
江知栩的笑容凝结在了嘴角,他不是不知道宋恩羽的心思,随后点点头:“好,你想去我们就去。”
聪明人的交往就是这样,宋恩羽知道江知栩只是想要个台阶,江知栩也知道宋恩羽给了自己这个台阶,所以走下来了。
江知栩的生日是九月二十号,两个人是提前一天到的Y国,这里也是承载江知栩整个童年到青春回忆的地方。
下飞机的时候是晚上,伦敦夜间温度极低,宋恩羽还穿着半袖,江知栩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给他穿上。
宋恩羽没拒绝:“九月份居然可以这么冷!”他拉着江知栩的手穿行在出站的人群里。
江知栩握紧他的手,他看不见,宋恩羽从来没有来过,他不敢掉以轻心:“出了站听我的指挥,考验你英语水平的时候到了。宋大学霸!”
宋恩羽笑着:“过了雅思英语水平全方位退化,还是指望你的记忆吧!”
一句话像是戳中了江知栩的心思:“我已经十年没有回来过了。”
江知栩用的是“回”,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他的家就在泰晤士河边,九榆树区的公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后江文邹有没有更换了开门的密码,密码是许h茵的生日。
宋恩羽听着江知栩的口令去按数字的时候,他明显你能感觉到江知栩在紧张。宋恩羽摩挲着他的手背表示安慰。
门开了,一进门就像是进了新家一样整洁,完全不像是闲置的居所。宋恩羽看到了巨大的落地窗,他惊呼着甚至把江知栩丢在原地,自己跑到窗前去看城市的夜景。
“那,那就是泰晤士河吗?”宋恩羽指着不远处那块荡漾着波光,倒映着霓虹静置一处的墨玉。
“是,蓝色的河水上闪着光的摩天轮就是伦敦之眼,它对面的就是你想看的大本钟。”江知栩为他缓缓地描述着,像是宋恩羽的眼睛一样。
“太美了。”这是宋恩羽能想到的唯一评价,这一刻他所有的文字表达都臣服于这种美丽。
江知栩在黑暗里摸索着走着,回忆着记忆里的家的摆设,去躲避绕开那些障碍物。
宋恩羽听到江知栩磕到了茶几的响动,他才猛地回头跑到对方身边,扶着江知栩坐在沙发上。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客厅中央挂着的结婚照,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江知栩的母亲。
结婚照带着些古老的感觉,照片上的两个人那样的般配又相依。怪不得江知栩的长辈都在说他的眼睛像是完美复拓自己母亲的。
江知栩的长相更像是江文邹和许h茵优点的结合,眼睛像母亲,嘴唇微薄像父亲,颧骨和下颌,棱角分明又像母亲,但面容冷起来的时候又是父亲的感觉。
宋恩羽收回目光关心地问:“磕到哪里了?我看看!”
江知栩拉起他的手摇头:“没那么夸张,今晚我们先住这里,明天再随着我们旅行的路线住酒店。”
江知栩不太想在这里停留,宋恩羽知道。可他并不是要来这里的旅行,或者不全是,他希望有机会江知栩能像和江添那样偷偷瞒着自己去看母亲那样去见见江文邹。
两个人是在江知栩的卧室睡的,床是单人床,晚上江知栩怕他掉下去,紧紧地揽着他的腰。
走了十年了,江知栩看不到这间屋子的陈设,可宋恩羽看得到,这里保留旧式的装修风格,连墙上的海报都有些故事了。宋恩羽笑着问:“你喜欢后街啊?”
江知栩有些诧异:“你居然知道后街?”
宋恩羽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知道?搞得好像我不是个九零后?”
江知栩蹭了蹭他的额头:“没什么,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江知栩对于不美好的回忆,他都会封锁起来,就像哪怕是现在和宋恩羽在一起这样幸福,他也不想打开天颐苑大门的锁。今晚实在是迫于无奈,夜深,自己又看不到路,宋恩羽对环境不熟悉,不然他宁愿住酒店,也不会回来这里,重新启动记忆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