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2）

争吵（2）

100

里德尔没有说话，整间屋子沉寂在一种诡异的氛围里，明明他们两个只是互相对视，空气却似乎已经兵刃相交，擦出激烈的火花来。

哈利的手指再次摩挲起绿宝石戒指，情况有些失控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和戒指继续争吵下去——也许现在立刻离开这儿才是最好的选择。何况汤姆和邓布利多教授还在未知的危险中，不管怎样，哈利的无杖魔法一定能助上一臂之力。

他几乎就要把绿宝石戒指拿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却在阻止他这么做。

里德尔沉默地看着他，哈利见过这个眼神，在密室的时候，他说出：“我不承认那个誓言。”之后，汤姆就是这样看着他的，他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幽静湖水，但暗流涌动，一波一波涌上来，几乎要吞没哈利，让他没来由得窒息。

当时哈利觉得脑子一阵阵地发晕，一方面是因为这个眼神侵略性极强，一方面它又让他觉得心痛——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是不理解爱的眼神，赤裸裸的占有欲霸占了这双眼的全部。他没法和一个根本不理解爱的人争论爱这回事。

这让那时候的他感到茫然无措。

“……我不想和你争论选择的对错。”里德尔终于说话了，“我们理念不同，你自然不会认为我是对的。”

“我想你的意思是，我没选择成为你那个汤姆，而主魂为了你继续扮演。”他概括道，“我已经说过——如果你想要，我当然也可以继续。至于遗忘咒，我只是一贯地选择了效率更快的方式，你为我们的假象饱受煎熬，而我并不希望你感到痛苦。”

“你的意思是——让我忘了一切，好扮演那个在一切事情发生之前的格斯特陪你，是这样吗？”哈利冷笑了一声，“对你来说确实是效率更高的方式。”

里德尔叹了一口气，他尽量耐心地说道：“你一定要把所有事都说得这样难听吗？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效率更高的方式？我帮你规避了一切痛苦。”

“忘记了一切，就不需要为此承担责任——你根本不需要面对你的英雄情结，你辜负的队友，也不需要做痛苦的抉择。”他轻声说道，哈利敏感地认出了这种蛊惑似的音调，他的脑袋立即响起了警报，简直要为此炸起来了。

“就算是对光明阵营的人来说，也全部都是我的错，这样不好吗，g？”里德尔继续说，“你的生活只会剩下那些快乐的日子，我和你，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难道能说这种方式不是对你也效率更高吗？”

哈利哑然道：“你在说什么？”

“你认为主魂是对的，只是因为他表演得正随你心意，不是吗？可你们俩终究要面对的——我和他是一个人。我想要的，他也想要，你真的想等到你们俩撕破脸的那一天吗？”里德尔循循善诱，“想想看，那时候——你连选择闭眼的轻松都不会有了。”

“如果你坚持认为我是在幻梦中的话，难道你不是在幻梦中吗？”里德尔轻笑道，“也许我的还更接近真实，亲爱的。”

哈利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猛地下坠，即使他知道面前的人不是汤姆本人——现在他又一次身临其境他们决裂的密室了。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点儿身份认同问题的话，这种和当时一模一样的感觉几乎完全治好了他。

对方无法交流，他们永远不会互相理解。即使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不是汤姆，他还是感受到了和当时同样的撕裂感，半边血液在逐渐凉下去，他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

他努力地拉回了神智，和他猜想得大差不差——他一直知道汤姆身上有这样想的部分，戒指显然就是这一面的化身，他早就想好了要面对这点，但实际听到戒指的话，还是让他不可避免地感到痛苦。

这样更好，哈利心想，现在他的脑子比平常要冷静很多了。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也许里德尔这番话对别人说还能有极高的蛊惑效果，但对熟知他手段的哈利来说就没那么有效了。

巧言令色的同时却把最重要的避而不谈，他总是这样。

“我不想谈论这些，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哈利直截了当地说，“他想复活我，对吗？他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为什么当时他没有成功？”

他相信他一击到了痛点，因为里德尔少见地没有迅速接话，而是正了正色。

“我不想听别的，我只想知道这个真相。”哈利坚持道，“为什么？他已经剥离出了你，按理说他应该成功的。”

“你认为这很重要吗？”里德尔微笑道，“现在你已经站在这里了，我们成功了，g，为什么要纠结这些陈年旧事呢？”

他果然不肯说，哈利眯了眯眼，他觉得他猜得和真相肯定差不了多少——只有这样，汤姆才会对自己的一部分深恶痛绝——

“你拒绝了他，对吗？”哈利问道，他的声音很轻，“你拒绝了救我。”

“你看，放弃自己的一部分去换回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这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值得的交易。”哈利说，“毕竟，如果我没有醒，你还因为灵魂献祭而被削弱，只会两败俱伤——不但找不回我，日后你成为伏地魔的计划也会因为变弱被妨碍。”

里德尔没有说话，他收回了笑容。

“这是理性的选择，g，”他斟酌一会儿，说道，“你真的认为主魂的行为是合理的吗？仔细想想吧，他只是一下子遭遇了太多，你知道，失去你对我们来说都是个大事——所以才丧失了理智。如果他没有丧失理智，他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是，放弃这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不代表我不爱你，g，发现你被唤醒是我醒来后最惊喜的事了。”里德尔的声音多了一份柔情，“这就像梅林送给我的惊喜礼物一样——和你十岁时出现在我旁边一样的礼物。”

他是怎么把坐享其成说得如此的清新脱俗的？哈利深感佩服。

“……礼物？你明明知道汤姆·里德尔究竟为此付出了什么，你管这叫梅林送给你的礼物？”哈利简直要笑起来了，“你居然还在问我为什么喜欢他？”

“我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只是你曾经很喜欢的东西之一，或许是非常喜欢，甚至是最喜欢，但仅此而已。”哈利总结道，“我复活了，所以你理所当然地想要夺回你喜欢的东西，承认吧，就这样简单。”

他话音刚落，本来已经消失殆尽的绿色蟒蛇们忽然又出现了，飞快地缠绕在哈利身上，如同绿色藤蔓一般，在他的耳边吐出信子。

“这很幼稚，里德尔，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了。”哈利叹了口气，“你不会真觉得靠强迫能得到什么吧？你简直像个得不到喜欢的玩具就哇哇大哭的小孩。”

而且这是第三次了，哈利默默地想，十六岁的汤姆真的很轴，而且戒指还是他最大的阴暗面版本。

“你不是也一样吗，格斯特，”里德尔冷哼一声，他终于收回了那副浓情蜜意的样子，“因为他做了这么多，让你醒了过来，你才会选择他，人都是利益的动物，即使圣母如你，不是吗？”

“不过你真的相信他会为了你放弃他的宏图伟业吗？”里德尔嗤笑了一声，“在我看来，你已经完全分开了我们，可是我是他，他是我，即使我是他最大的阴暗面，也许他很少，几乎不会对你显露这一面，但他拥有这一面。”

“等待和他剑拔弩张的那一天，远不如——”他一挑魔杖，一条蛇立刻缠紧了哈利的脖颈，逼得他咳嗽了两声，“留下来。按照你说的，要面对真实——我这里可真实多了，不是吗？而且，即使我的顺位第一永远是我自己，可第二就是你了，我亲爱的。”

“g，你从没有想过，是你要的太多了吗？你的第一顺位难道是他吗？”他笑起来，“你是最没有资格说我的人，亲爱的，朋友，正义，甚至也许你那如父的教授，都在汤姆·里德尔之上。”

哈利在身后试探性的伸出手，他现在动起来不是很方便，但还够得着把它从食指上拿下来。

他摇了摇头：“我的要求并不是把我放在第一顺位，也并不是因为他是我最有利的选择，我完全可以放弃你们两个。”

里德尔歪了歪头：“那是什么？”

他这样做的时候，哈利想起了他们去寻找冈特的一个夜晚。那时候他在歇脚的旅馆里下了最终会由他杀死汤姆的决心——那天，汤姆和他讨论了杀人的问题，他用同样无辜的黑眼睛，歪了歪头，说他并不理解那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