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天花那一劫便应在这上头?
第41章天花那一劫便应在这上头?
郭贵人捧着碗进来,就见姨甥俩大眼瞪大眼,乌眼鸡似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只当哈宜瑚说的话惹宜妃不快——这孩子一向有些直肠子,多半光顾着评判小十一的相貌去了,虽说郭贵人也觉着小十一没小九生得好,你不能当人家生母的面说呀!
因陪笑道:“哈宜瑚年轻不懂事,娘娘你别与她计较。”
宜妃长长叹了口气,姐姐哪知她的苦楚,她半辈子的雄心壮志,都被哈宜瑚一句话给断送掉了,难道她注定要屈居人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当真挽回不得了?
珊瑚这会子方露出点怯怯的神情,她知道自己真的犯错了,明知道宜妃心气高,还偏偏要戳破那层窗户纸,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宜妃当皇后的可能性都比小五小九这几个当太子高呢,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或许正是这个道理。
郭贵人把床板下的鹅羽软枕掀起好让宜妃舒舒服服靠着,又半搭着肩膀,把那碗红糖鸡蛋羹慢慢送到她嘴边。
看珊瑚眼巴巴望着,郭贵人只当她嘴馋,“灶上有多的,待会儿我叫人盛一碗给你,只一样,记得漱口。”
小小年纪满嘴烂牙可不行。
珊瑚忙道:“我不饿,额娘,我有点困,想先去睡觉。”
难为她从早到晚忙到现在,郭贵人也心疼,“去罢。”
还好宜妃没多说什么,她受的打击太大,整个人这会子仍跟做梦一样茫茫然,只是机械般地将蛋羹往嘴里咽,郭贵人倒奇怪妹妹几时变得这样乖巧,以前有点小病小痛都撒娇撒痴,如今生生到鬼门关走一趟,反倒淡定非常。
或许真的是沉稳了。
珊瑚轻轻掩上门出来,就见胤祺抱着毛毯睡眼惺忪过来,“姐姐,我睡不着,想跟你挤一挤。”
要搁以前,珊瑚绝对是不许的,小毛孩子也得避嫌有木有?
可今日情况特殊,加上胤祺难得不用回阿哥所,让他撒撒娇也好,珊瑚于是吩咐乳娘把五阿哥的铺盖搬到她房里,再支张罗汉床,好在已进五月了,天气和暖,不用害怕着凉。
胤祺用力嗅了嗅,“你屋里好香啊,用的什么香料?”
珊瑚道:“你明知我不爱熏香,那是外头花草的气味。”
她这间屋后头就有几片花圃,又靠近水泽,长得格外丰茂,一到春夏之交就花香袅袅,胜过燃犀焚香,只一点麻烦,引来的蚊虫也多,珊瑚便想了个巧宗儿,拣那又厚又软的纱绢当成窗纸,密密糊上几层,虽然透气性差了些,好歹小虫子飞不进来,早晚做好通风即可。
胤祺舒舒服服躺下,珊瑚本来想把床铺让给他,自己去睡那张罗汉床,无奈胤祺自觉是个男子汉,哪能委屈女孩儿,因此抢先一步爬了上去,珊瑚无奈,只得多加两层被褥,又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牡丹攒金枝软枕借给他暂用,那粟玉的太过硬邦邦,定然睡不惯。
胤祺两手交叉背在脑后,望着天花板道:“姐姐,当时阿禹出生时,你是怎么想的?”
珊瑚一怔,好端端怎么问起这个来?她虽然没经历过,但揣摩郭贵人这家子的融洽氛围,含笑道:“大抵是很高兴吧。”
胤祺道:“真的?就没一点点难过吗?”
这话情绪就有点复杂,不太像小孩子了。珊瑚歪下半颗头,探询地看向他,“你怎么了?不为宜妃娘娘高兴?”
胤祺有点苦恼,又因为这种莫名滋生的小情绪而自惭形秽,索性捂着脸,“我是不是很坏?当初九弟生下来我就想,若他跟阿禹一样就好了,再没人跟我抢额娘,如今又多了十一弟,我看着他,心里其实没那么欢喜……”
原来为这个,珊瑚失笑,“论迹不论心,想独占身边人的疼爱也是人之常情,无须往心里去。”
只有圣人才能永不嫉妒。她虽然没体会过多子女家庭的难处,可从前耳濡目染,也知道很难像独生子女那样一碗水端平,十根手指有长短,朝夕相处,难免有舌头磕着牙齿的时候。
胤祺的担心不无道理,历史上的老九又是个聪明俊秀口甜舌滑的,也许真会盖过他的风采也不一定。
珊瑚沉吟道:“你害怕么?”
胤祺拧着被角不说话,显然还是有点委屈的,不过男子汉的自尊心迫使他不肯掉下金豆子来。
珊瑚道:“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眼前这些不过无足轻重的小事,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困于分寸之地,莫非宜妃娘娘少疼你些,你就自暴自弃了?真要是那样,我反而看不起你。”
胤祺忙道:“我才不会!”
他就是、就是有点落差而已,前年九弟出世,额娘大半的心都放在他身上,衣食住行无不周全,如今又添了小弟弟,额娘要操心的事更多,相形之下,对胤祺难免有些冷落,转眼他都要开蒙了,不知往后还有多少机会见面呢。
珊瑚温声道:“九弟十一弟是姨母的亲生骨肉,难道你就不是了?你是长子,更该以身作则做出表率,倘若功课是诸位兄弟里头最差劲的,姨母才要置气呢,她一向心高气傲,你却让她擡不起头?”
胤祺辩道:“怎么可能?肯定有比我差的!”
他只是贪玩不爱学,又不是天生脑子笨,真要是发愤图强起来,保准叫人刮目相看。
珊瑚掩口浅笑,“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一席话总算激发了胤祺的进取心,叫他沉沉睡去。珊瑚也松了口气,可没过多久她就懊悔起来,没听说小屁孩呼噜声这么大呀,真亏阿哥所那些人怎么忍下来的,难怪宜妃刚从太后宫里把人接回来立马就要送走呢。
宜妃这胎虽生育得艰难些,所幸她禀赋强壮,除了恶露多点,恢复情况倒也良好,只太医小心翼翼告诉她,往后怕是难以再怀上了。
宜妃对此无动于衷,她都生了三胎,实在没必要再经历这等苦衷,不能生正好,只胎胎都是阿哥令她有些心累,大约命里就没女儿福吧。
月子期间,郭贵人无微不至侍奉在侧,倒是珊瑚少去,除非宜妃主动叫她,否则她甚少踏入寝殿,只以读书写字、下棋画画等等为由推脱。
郭贵人嗔道:“你这孩子,怎恁般人情淡薄起来?娘娘往日对你多好,如今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反倒不闻不问。”
珊瑚暗自叫苦,我的娘哟,您不知内情瞎搅和什么劲!
非但她不敢面对宜妃,怕是宜妃也没想好怎么面对她呢。
珊瑚讪讪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姨母若有需求自会告知,何必要我添乱呢?”
郭贵人无言以对,这一大一小最近都古里古怪的,莫非哈宜瑚吃小十一的醋了?想到此处,郭贵人又有点不放心,变着法儿讨好女儿,唯恐她生出心病,影响成长。
珊瑚只能感慨,娘还是亲生的好!
翊坤宫这几日络绎不绝,陆续有嫔妃过来探视,却都被宜妃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了,当然,礼物照收不误。
荣妃等人面面相觑,以宜妃的个性,如今又生了个阿哥,尾巴早该翘起来了,怎会偃旗息鼓?莫非真如她嘴里所说,她就想要个女儿?天下竟有此等奇事,怪哉怪哉。
与此同时,系统又告诉珊瑚一件密事:【从前服侍六阿哥的乳母,刚得了天花过世,德妃娘娘赏了一百两银子,命好好发丧呢。】
天花在康熙朝并不稀奇,甚至成为困扰满清皇室的一团乌云,直到种痘术的流行才渐渐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