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江遥对江煊的出现很淡然,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冷淡道:“我不走。”
萧吟见了江煊也镇定自若,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勾了勾唇,笑道:“江宗主,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江煊冷冷看着萧吟,“看来侯爷那天是没记住我的话。”
当时江煊让他别再想着来找江遥,萧吟没忘记,只不过是没往心里去,他挑衅般地握住了江遥的手,道:“江宗主那天说了很多话,我记性不好,记了这句忘了那句,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遥看出了他们两人表面平静实则剑拔弩张的气氛,挣了两下,没挣开萧吟的手,萧吟反而握得更紧了,他涨红了脸,对江煊道:“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跟你走,你不必再来找我了。”
“哥,那你也不能跟萧吟走!”江煊皱着眉道,“你别被萧吟给骗了。”
“我没说要跟他走……”江遥使劲甩了下手,终于甩脱了萧吟,退到一边去,“你们都不必管我去哪,我明日就走。”
“不行!”
这回是萧吟和江煊两人同时开口,江煊戒备地看了眼萧吟,直接过去拉走了江遥,道:“哥,我有话跟你说。”
说罢江煊就拽着江遥走出去了,留下萧吟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顾景鸿过去拍拍他的肩道:“小叔子不好搞定啊。”
萧吟:“……”
此地房间少,顾景鸿直接让人把江煊的东西都搬到江遥一起去了,因而江煊将江遥拉进了他自己的房间,看江遥不愿与自己多说话,叹道:“哥,你可以怪我,我也不求你原谅我,但不管如何,你还是先跟我回落朝宗,我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之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样你也能方便点。你现在能去哪?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卖身契还在萧吟那里都没拿回来吧?”
江遥道:“我可以问侯爷拿回来。”
“他肯定不给你。”江煊信誓旦旦道,“他估计也不想让你走。”
江遥垂下眼不说话,江煊又道:“你以为他真喜欢你?我不是在伤你的心,但那就是事实,萧吟不可能会一辈子对你好,他一时新鲜对你不错,之后呢?真的一辈子都守着你一个人?他是什么身份?京城那边真的不会再给他赐婚了?到时候你又怎么办?与其到时候剪不断理还乱,不如现在就走得远远的,别再跟他有什么牵扯。”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的?”江遥被这话刺痛得转过身去,握了握拳,“我明白这个道理。”
“哥,我之前不该骗你,不该利用你,也不该伤害萧吟。”江煊放软了声音,从身后抱住了江遥,“我错了,你别不理我了好吗?跟我回落朝宗一段时间,再好好考虑去哪里行吗?”
江煊长大后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赖在他身上,语气甚至有一点撒娇,平日里江煊是比他还冷静沉稳的人,现在这样让他回想起了小时候,江煊每次生病的时候都会抱着他,一边嘟囔着“哥,你离我远点,别过了病气”,一边又赖在他身上不走,一下让他心软下来。
“这五年你故意不给我消息就是怕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江遥的声音放轻,没有那般冷漠了,“你想做什么我不反对,但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每天都很担心你。”
“对不起……”江煊闭上眼,这声道歉听得出来是真心的。
“你是我最亲的人,不管发生什么这点都不会变,我不会骗你,我希望你也不要再骗我。”江遥望着窗外,眼中泪光闪动,“明天就走吧,我跟你回去。”
“我不会再骗你了。”江煊郑重道,“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今后我会保护你的。”
江遥答应跟自己回去,让江煊脸上有了笑容,跑去找顾景鸿又买了些药明天带回去,没再去理会萧吟,打算今后再也不见。
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萧吟看到墨风进来,紧张地看过去,道:“江煊那边什么情况?”
“回主人,看他们的意思是明天就要走。”墨风禀道,“江遥应该也要跟他们一起走,江煊看起来挺高兴的……”
萧吟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根本静不下心,本以为江遥会考虑考虑他的话,没想到现在杀出个江煊来……
不行,江遥绝不能就这样跟着江煊离开。
他有预感,若是江遥现在走了,那么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他这辈子都见不到江遥了,而他千辛万苦跑这一趟也失去了意义。
这一瞬间,他才体会到自己真正失去江遥的难受,心中既有闷堵感,又有无法言说的怅然,像是一样总是随身带着的东西,天天看着没有什么感觉,某天这样东西丢了,他忽然意识到了这样东西对自己的重要性,意识到了自己对这样东西的感情,想方设法地要去找回这样东西。
先前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的情愫也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占据了他所有心神,但他没有排斥这样的感觉,反而是如释重负,之前仿佛一直在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行走,现在终于可以卸下这一包袱,轻轻松松地往前走。
原来认清自己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困难,承认自己对江遥动了心也一点都不难堪,江遥没有怎么体味过世上的温情暖意,所以会把他当年给予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好记在心里那么多年,珍之重之,而他这么多年也身处自己铸造的藩篱之中,孤独又寂寥,对世间万物都没有兴致,江遥的单纯和固执闯进了他的藩篱,熨帖了他的伤痛。
江遥喜欢他的触碰,渴望他的靠近,是期望从他身上攫取那一点暖意,而他又何尝不是渴望从江遥身上也攫取那一点重返尘世间的暖意,等待着江遥成为打开藩篱的钥匙,让他重新看到世上的美好,看到人心的善念。
这般想定之后,他心中有了计较,当下也没有再出去找江遥,待在房间内没有露面。
入夜后,江煊已经回房歇息,江遥去竹林里练了会儿剑,正要进屋去,却见萧吟住的房间忽然吵闹起来,顾景鸿被萧吟的暗卫叫出来,脚步匆匆地赶过去。
江遥在外面等了会,听见顾景鸿嚷嚷道:“我都说了别随便下床走动,伤口恶化了吧!他身体本来就差,这下好了,什么毒啦病啦全出来了!他这不就是作的吗!”
墨风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隔得太远江遥没听清,只听到顾景鸿又嚷道:“他白天不是活蹦乱跳得很吗,现在半死不活的后悔了?我看也别治了,直接准备后事得了!”
一听这话,江遥面色一白,无视身后江煊推门唤他的声音,几步掠到萧吟的屋前,慌张地推门撞了进去,打眼一瞧,萧吟闭眼躺在床上,左肋的伤口正好露了出来,脓血直流,他赶忙跑过去,问顾景鸿:“顾神医,这是怎么回事?侯爷、侯爷这几天不是都还好吗?”
“我之前让他待在床上多休息,你看他这几天遵医嘱了吗?”顾景鸿不慌不忙地处理着伤口,还不忘翻个白眼,“你也别担心他,他就是活该。”
江遥看萧吟额上都是汗,探手去摸了一下,额头滚烫,竟是烧起来了,早就担心得眼睛都红了,道:“前面说、说毒什么的……是眼睛又不太好了吗?”
“他体内的毒不就是在体弱之时会复发吗?”顾景鸿道,“这下自然是余毒肆虐,一不小心眼真的瞎了也说不定。”
江遥眼泪哗啦就落下来了,扑通跪到地上,一把扯住顾景鸿的袖子,道:“顾神医,您一定要治好侯爷,眼睛……眼睛不可以有事的……”
顾景鸿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早把萧吟这王八蛋骂了一百遍,面上还要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我尽力吧。”
“求求您。”江遥的眼神是最诚挚的恳求,看得顾景鸿愈发心虚。
江煊一开始还以为萧吟是装的,跟进来看了眼,看萧吟确实不太好,也不说话了,见江遥守在床前眼里只有萧吟,叫是叫不走了,叹了口气只好先出去了。
顾景鸿清理了伤口,又喂下去一副药,忙了大半个时辰,站起身道:“今晚看看吧,有什么事再叫我。”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收拾了药箱赶紧回去睡觉,走前还顺便把墨风等人都给拉出去了,留下还没发现屋中人都走光了的江遥还守在萧吟身边。
江遥拿湿帕子给萧吟擦了汗,看着萧吟脆弱苍白的面庞,忍不住又滚下泪珠,抬袖擦了半晌,闷声道:“都怪我,害您又受了伤……都是我不好……”
萧吟闭着眼一动不动,江遥反而敢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轻轻握住萧吟冰凉的手,轻声道:“侯爷,您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好起来……这次又是我欠了您恩情,等您好起来,我再好好报答您。”
“你想怎么报答?”
江遥下意识答道:“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