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失踪
温情或热辣只适合区分情调,并不能真正疗愈身体。
谈佑从浴室出来,从地上捞的人。
顾醒浑身湿透,意识已经不大清醒,但问话还能答出来。
奇怪的是他说不出来哪儿疼,只说闷,喘不上气,让谈佑开窗户。
谈佑飞快瞄了眼客厅大敞四开的两扇窗:“我们先回屋,你出了太多汗,吹风会感冒。”
顾醒摇头:“卧室闷……好像有东西在爬来爬去,我身体里……”
他语序颠倒,双手一会儿去抓胸口一会儿去敲脑袋。
谈佑攥住他的手腕,但又不能握太久,只能嘴上哄:“嗯,手拿下来,马上就不难受了,我们明天去实验体基地。”
“明天你答应我去凌绝山……”
“检查完没问题再去也来得及。”
“我不去……”生病的人发起了倔脾气,语调却委屈得好像吃了大亏。
谈佑只得换个时间:“现在我带你回去一趟。”
“我能好,明天就好了,”顾醒拽了拽谈佑的袖子,收起倔脾气勉强发着气声打商量,“好不容易得到的假期,先去凌绝山吧……回来就去检查好吗?”
见谈佑不回话,顾醒再退一步:“我不开窗了,咱们回卧室,我盖好被不会感冒,行吗?”
谈佑深吸口气,又叹出来,双臂用力抱起人。
湿透的睡衣被换下,全身的衣物通通换了一遍,苍白的身体被柔软的毛毯裹住,坦诚相待以不同的形式上演。从方才的心荡神驰到现在的满目爱怜,谈佑心疼得不知滋味。
心底也隐约有了猜测。
顾醒现在的状况一定与从伤口渗透到体内的特制麻醉药剂有关。
不过蝼蚁尔尔,异者与常人的纠葛他改变不了,但与方章之间必须有个决断。
等从凌绝山回来……
马上零点,谈佑倚在床头不敢睡,痛觉被麻痹有时间限制,他得守着顾醒。
脑袋往左侧点两下,上身往右侧再歪一下,谈佑熬得眼眶发红,身边呼吸均匀的人忽然蜷成一团发出微弱的痛哼。
“疼了?”
谈佑立马打起精神,轻拍顾醒的背。
“不是……”
从胸口一直到小腹,里头像装了数个定时炸弹,在同一时刻引爆,火星子嘣得四肢百骸哪儿都是,顾醒先是否定,想了想又点点头。
疼,不是一般地疼。
就好像所有被麻痹的痛重新找回来再变本加厉地算账,疼到顾醒恨不得把脑袋单独薅下来。
他不敢按不能动甚至喘气都变得奢侈,牵一发动全身,憋到哮喘紧急发作。
折腾到后半夜,氧气罩、各种仪器全部上场。
谈佑蹲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瞅着他,被顾醒扯得七扭八歪的衣领与那张严肃的脸极不相称,袖口被胡乱地挽起,额间的冷汗滑过沾了灰略显狼狈的脸颊。
痛潮正在消退,顾醒仍戴着氧气罩,身体缓缓舒展,一只眼被湿透的额发挡住微眯起,谈佑擡掌盖上去将散在他额上的湿发往上扒拉两下。
顾醒半眯的眼慢慢睁开,眨了几下,轻笑带得上身微颤:“再撸就秃了……”
“不会,你头发长势好。”谈佑挪了挪蹲麻的腿。
顾醒笑得带落两滴冷汗:“讲的什么话,不夸我夸我那几根毛……”
“嗯,反正都是你。”
氧气罩糊上一层雾气,顾醒收起咧开的唇角,费力喘了会儿静静望着谈佑,望见那双眼渐渐也起了雾。
顾醒发闷的胸口又疼又酸又柔软得一塌糊涂,各种滋味无法形容。
他轻轻向床边蹭了蹭,擡起一只手臂搭在谈佑的肩上。
“谈佑,抱我一下。”
这样的情景最近一直在上演,想触碰顾醒会主动说,也一定会得到对方的满足。
只是放在此时,心酸更大过温情。
他一动,额前发又耷拉下几缕,氧气罩下惨白的唇开开合合呼吸微弱费力,但那张脸又绽开了笑,苍白却鲜活。
心痛、怜爱、喜欢,多重情绪同时攻向谈佑,他逐个接收、藏好,撑着膝盖微微站起俯身环住顾醒。
“怀抱随时为你敞开,”温热的唇贴向湿冷的额,“心也同样。”
两肩之间隔着抱枕,顾醒往右谈佑向左,蓬松的棉芯被挤压得剩下最小可以舒展的空间,两人以这样的亲密触碰共枕眠。
天快亮时,谈佑折腾起来又给人喂了药,氧气罩终于摘了,顾醒气还不太顺,但身上没那么疼,睡得缩成一团贴在抱枕上显得格外老实。
闹腾了大半宿,谈佑急冒了烟儿,这会儿人终于消停,他才敢离开卧室。站在客厅窗前做了几个深呼吸,谈佑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舀了勺糖搅拌均匀,一口气灌了整整一大杯,人精神了点,嗓子眼火辣辣的干疼稍有缓解。他扫了眼时间,又回到被窝也蜷起身贴到抱枕上。
都累得够呛,这一觉睡到快中午,顾醒先醒的,轻轻抽走抱枕光明正大又放肆地盯着谈佑,他擡起一根手指在空中划拉两下心疼地做着抚摸那对黑眼圈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