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化形

第一章化形

嘀嗒……嘀嗒。

潮湿的地下洞穴中不见一点光芒，只有星星点点的绿色萤火，勉强让人看清周围的石壁，像是钟乳石，又像是更古老的石头。

一条白色的巨蟒盘旋在这洞穴中，它的蛇身已经裂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隐约间能听到巨蟒喘息的声音。

一滴泉水从头顶的石锥上面滴下，落在了巨蟒旁边的莹白色小花上，忽而，花瓣落下，居然是结出了果实。

巨蟒用头顶了顶那颗果实，像是在好奇，又张开血盆大口将果实含入口中，却在几秒后又松口。

旁边枯树的藤条动了动把果实推到它面前时，它才将果实吞入腹中。

忽然间白光闪烁，那巨蟒的蛇身本就裂开的地方变得更大，鲜血淋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硬的撕扯开。

过了好一会儿，白光暗下，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了洞穴中。

少年光着身子坐在石头上，树叶堪堪形成掩体遮住了些许风光。

“孩子，去外面看看吧。”少年听到枯树说话了，他扬起头，清秀的脸上没有惊讶，却是一瞬间迷茫。

“树……爷爷？我化形成功了？”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和身体，确实是人类的身体，原本他身为蛇时候的特征全然不见了。

“神听到了你的虔诚祈祷，答应了你的诉求。”枯树的声音回荡在洞穴里，“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少年从枯树后面拉出一个箱子，那个箱子看上去很破旧了，上面的密码锁也已经生了锈，他用力一掰，箱子开了，里面是一身人类的衣服。

“伊萨。”少年一把将箱子里的衣服抱进怀里，脸上荡起了笑容，“就叫伊萨，那个人一定还记着这个名字！”

这一刻，少年眼里闪过光芒，那种天真又带着隐隐的期待。

“如果你有了明确的目标……那你现在就可以找他了，但路途的代价，需要你自己承担。”枯树说完这一句话，就再也没了声息，已经陷入沉睡。

伊萨收拾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别扭地用两条腿行走，走到洞穴外面时，猛烈的狂风突然袭来，掀起了他的衣角。

他往后滑了一步，靠在边缘时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是世界的尽头，是希望与绝望的分界线。

在这里没有时间，没有日升日落，只有望不到头的山巅，还有群山之间肆意飞翔的乌鸦和神鸟。

伊萨只是站在这里，擡头往上看时，看到四周的苍天大树几乎遮盖住了整片天空，没有一点光透进来，只有风吹动树叶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冷风刺得伊萨一个激灵，他拢了拢衣领，踩着那条泥泞的路往下走。

世界的尽头是支撑了半边天的生命树，他就住在生命树上，只是出来之后，就好像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他也看不清生命树的轮廓了。

只有在接近神的地方才能看到生命树，而他现在已经远离了神，以后就更看不到了。

伊萨对于温度的感知很强，但方向感却很弱，他分不清人类口中的方向，只能凭借感受温度来判断人类居住的方向。

人类喜欢住在温暖干燥的地方，和他诞生的地方刚好相反，他眨了眨眼睛，从一颗高大挺拔的树上跳下去，直接落到了一朵巨大的花朵上。

这里的东西大到超出人类的认知范围，伊萨摇了摇头，转眼就看到一摊水倒映着自己的脸，那双眼睛是一双蓝色的竖瞳。

正是蛇的眼睛。

伊萨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发现眼睛恢复成了人类的瞳孔。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变了。

“喂少年。”头顶传来乌鸦的声音，伊萨擡头看，发现一只黑色的半人乌鸦就坐在树枝梢，那人嘴边叼着兔绒草，“这样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

伊萨歪头稍加思索，然后说：“我要去人类的城市找一个人。”

“找人？你身上还有灵气的味道，刚化形不久吧。”乌鸦笑了两声，“你应该还不知道人类有多危险。”

“你要找什么人？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喝过的水都多，说出来名字我说不定能帮你对上号。”

伊萨迟疑了一瞬才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你总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吧？”

“……这个我也忘了。”

名字不记得就算了，长相也不记得，这怎么找？！

乌鸦忍着怒火，目光突然落在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上，眼睛亮了亮问：“那是什么？”

“是那个人给我的。”伊萨摊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银色的金属徽章，上面是黑色的高塔，在高塔后面是倾斜的十字架。

乌鸦从树上跳下去，趁伊萨不注意把那小玩意儿抓在自己手里，左右看了看：“怪了，你确定这是那个人类留给你的？”

“嗯嗯。”伊萨点头如捣蒜。

乌鸦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银光闪闪的东西装进自己口袋里：“那你也不用大费周折找他了，我告诉你啊。”

“以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看，你要找的那个人是十字塔基地里面的，我之前想进去溜个弯，结果羽毛被点着了。”

“你这找人的计划，啧啧啧，还没开始就泡汤了。”乌鸦叹惋着摇头，“还是回去睡觉——”

伊萨突然开口：“我想去，我还要看很多东西。”

找人只是他的目标之一，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到各个地方去看看。

他有时候想变成雨，有时候想化作风，有时候又想成为随风飘零的蒲公英。

但他只是一条蛇，一直沉睡在生命树上的一条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