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天罗地网

翌日，李南星赤裸的从床上醒来，昨晚自然是非常美妙，他自觉地去摸身边的慕容星轩，却扑了个空。李南星精神起来，找遍全屋，却只找到一封信。上书：“夫李南星亲启”李南星打开信，寥寥几个字，却让他读了许久：

南星，我去帮太子哥哥，你去帮二殿下，待天下太平之日，便是我们重逢之时。落款是“妻慕容星轩”。

李南星知道，昨日自己喝多了，脑袋一热便想着和他一起去平叛。实际上，李南星十分放心不下西门关，突然少了近一半的兵力，不知道二哥能不能撑得住。慕容星轩不想让他难堪，于是早早离去。一边的敌人是吴清明，一边的敌人是西周四十万精兵，没有谁比谁难做。

李南星正在琢磨自己要去哪边，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殿下，殿下，我是胡游侠，还记得我吗？”

李南星才想起那个明月寨的倒霉蛋，昨天喝酒不见他的身影，据说是出任务了，今早方归。李南星胡乱地穿上了衣服，打开门，见到一个黑脸汉子：“我去，小胡你怎么了？我记得以前是个小白脸啊？”

“常年走江湖，哪有什么白面书生可言？”胡游侠倒是不客气，一步跨进了屋内，见床铺狼藉，李南星又衣衫不整，坏笑说道：“殿下好福气，公主可是万金之躯，竟然就让你这么……”

李南星不耐烦地挥挥手：“废话少说，今天我可不喝酒了，喝酒误事。”

胡游侠一脸遗憾的表情，不过马上变得严肃起来：“殿下，我确实有事。清风寨与西门关的贸易往来现在由我负责，所以前几日我打探到了两个消息，便急匆匆地想回山寨报告，恰巧你也在……”

“商业上的事情就没必要和我说了”李南星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你们偌大的寨子，我帮不上什么忙。”

胡游侠连连摇头：“殿下，您父亲去世了，请节哀顺变。”

李南星一愣，穿衣服的双手立刻停了下来，他呆滞地坐在床上，那个慈善的父皇，宠溺他的爹爹，喜欢插科打诨的老头，终究没敌过岁月的侵蚀，悄然离去。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给我备上匹快马，我尽快会顺安城吊丧。顾不上许多事情了。”

“殿下冷静，我还有第二件事要说”胡游侠迟疑了一下：“坊间传闻，南顺老皇帝遗愿，让二皇子回京城扶灵，否则死不瞑目。”

李南星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有如被闪电击中一般，暴跳如雷：“不可能！随州军刚刚撤走，西门关形势危急，正是需要二哥坐镇的时候。父皇英明一世，怎么会在最后关头犯这个错误？”

胡游侠示意李南星稍安勿躁：“殿下放心，您能想得到的，二皇子也一定能想得到，这一定是敌人的计谋，二皇子不会上当。”

李南星这才稍稍安歇，随即又说：“不行，我要去西门关，不然不放心。谢谢你小胡，改日再饮酒吧。”

西门关内，李凌霄英俊的脸上又拧上了一道锁，坊间传闻也许是假的，但太子招他回去的圣旨必然不是假的。父皇驾崩，他在前线连伤心都来不及，新即位的皇帝竟然招他回去扶灵，说这是先帝临死遗愿。李凌霄又犯难了，自从慕容星轩走了以后，西周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烈，唐肖铁了心趁他病要他命，丝毫不敢大意。现在却让他抽出时间回京城扶灵？简直是个笑话。

郁天禄与徐潇户的意见一致，绝对不能回去。一方面，李长卿诡计多端，梦想上位多年，如今当上皇帝第一个要拿比他声望更足的李凌霄动刀，指不定在憋什么坏；另一方面，前线确实走不开，若是西周军不知道还好，一旦唐肖知道李凌霄离开，一定有恃无恐，往死了打，届时西门关危矣。

然而，李凌霄知道，这不是回不回去那么容易。一旦李凌霄对这条圣旨熟视无睹，那么立刻会有两顶帽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第一，对先帝不敬，第二，对新帝不服。这样一来，民心不稳，军心涣散的问题会接踵而生。李凌霄叹了口气：“罢了，既然父皇临终遗言，我便会去一趟。快马加鞭不过七天就能一个来回。这七日你们闭门不出，等我回来。”

郁天禄和徐潇户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殿下做出的决定没人能左右，于是说道：“既然如此，让徐潇户带着二百骑兵，护送你们走官路……”

“二百骑兵，不得把我们的新帝吓死？”李凌霄嘲笑一句，竖起一根手指头：“我领着家眷从小路走，尽量不惊动唐肖。”

其他人刚想劝阻，李凌霄摆摆手说：“罢了，小路我又不是第一次走，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帮忙搬东西足够。玲珑要去为父皇哭丧，再辛苦也要回去。重要的是，唐肖不能知情，你们在城中要做出我在有恃无恐的样子。”

李凌霄所说的小路，位于周顺两国的一个边缘地带，那里常年廖无人烟，偶尔有几个悍匪，也都是想要吃饱饭的野路子，不值一提。小路极少有人知道，而且小路上九转十八弯，寻常人轻易走不出去。即便是军中的那些长官，也不敢轻易进去。只有李凌霄敢这么做。

知道李凌霄收拾行李，带着老婆女儿离开时，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会在路上有危险。只是让自家将军在京城小心应付新帝，别招来妒忌。

李凌霄走了半日，李南星便起码赶至了西门关。烈日炎炎，李凌霄骑快马长途奔袭而至，守城之人有认识这是自家三皇子的，没有多加阻拦，只是疑惑三皇子此时为何会来西门关，不是应该陪他的未婚妻去燕龙城吗？尤其李凌霄是秘密离开的，大家都以为他是来找他的二哥。

临到帅府，李南星不顾别人阻拦，直接骑马进去了。郁天禄和徐潇户相继赶来劝说：“三殿下，二殿下忙了一夜，此刻正在休息，您随小的去吧。”

“少废话，徐潇户，自八岁起你便跟着我在京城混，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撒谎吗？”李南星哼了两声，喝退众人：“郁天禄，你是二哥的贴身护卫，老师和我说，二哥在不在西门关？”

郁天禄犹豫再三，遣散其他人后，勒住李南星的马说道：“三殿下，二殿下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平日不善发火，一旦撅起来，十头牛也拉不住。新帝下圣旨，让二殿下回京扶灵，二殿下考虑许久，终究是带着夫人和玲珑去了。我和徐潇户根本拦不住。”

李南星将他们二人祖宗十八辈骂了一遍，然后说道：“立刻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徐潇户，你领二百名轻骑跟着我立刻去追。”

徐潇户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可是探得了什么风声？”

“没有风声”李南星大喝了一口水，这几日委实将他累惨了：“我只是不相信我大哥罢了。他拖家带口赶马车不快，咱们快点出发，应该能追回来。”

燕龙城下，吴清明已经攻城一天半了，他没有用全力，一方面派人进城讲和，请慕容家和平让出龙椅；另一方面派人打探慕容星轩的动静。毕竟，此时燕龙城内无良将，攻打下来只是时间问题，而那个星轩公主，曾经执掌五万禁军的京城统帅，才是个硬角色。

可能是因为攻城缓慢，吴清明给了城内的慕容星云一种错觉，即“自己可以打，有胜算”。小皇帝戴孝登基，在龙椅上屁股还没有坐热，怎么会拱手让给别人？况且，自己的妹妹已经在勤王的路上，西门关李凌霄独自面对四十万大军都不言败，吴清明不过十万而已，民心与军心尚可用。

如秦开元所说，大燕国运如此，怎会被区区十万军马灭国。慕容星云已经听说，田罗峰在幽州也聚集了上万的部队，以自己儿子免罪的代价，与慕容星轩组成同盟共同勤王。这样一来，燕龙城就更稳了。

城内商户也非常争气，以上官布行为首，筹集了上百万两银子供朝廷打仗、百姓吃喝。慕容星云意气风发，这两天还亲自上城墙指挥作战，尽管不少大臣纷纷劝阻。但慕容星云想证明自己，他不是只会玩弄权术的人。一旦吴家落败，起码几万军队又归自己调遣，那个时候就有和李凌霄掰一掰手腕的资格了。

吴清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算准慕容星轩的速度和路程后，招来吴一鸣说道：“明日，全力攻城吧，赶在那个小丫头来之前将燕龙城拿下。”

吴一鸣眼神负责，但父亲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吴清明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今日他全力以赴，明日他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太子。那个慕容星云，早就看不惯了。

吴伊人也在旁边，任谁都看得出这个女儿内心的挣扎。吴清明将道理讲得很清楚，你不是一直崇拜慕容星轩吗？其实你哪里都不差，差的就是一个公主的名号。待入城后，你也成为了公主，就能与慕容星轩一较高下了，这有什么可挣扎的呢？

“可是，父亲，我们这是谋反啊”

吴伊人因为这句话，招来了父亲的一个耳光：“以后这两个字说出口，就割掉你的舌头。”

慕容星云今日又不顾群臣阻拦，跑到城墙上指挥。兵法之书他背得滚瓜烂熟，所以指挥起来游刃有余。只有底下的人知道慕容星云的指挥有一个重要问题，后勤跟不上。

城墙上的战士已经疲惫不堪，没有食物，慕容星云让他们去某处打；没有止血，慕容星云将他们调往了另外一处打；甚至连刀刃都砍卷了没有换，慕容星云还在让他们往前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禁军多么精良，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不过，好在慕容星云还在前线鼓舞士气，让大家能撑得住。

慕容星云见敌人的几波进攻都被逼退，一时间有些飘飘然，他站上城头，俯视镇南军，刚想喊什么，一支箭从黑暗中射了过来，直直地射在了慕容星云的面门之上。

躲在城墙后的禁军也没想到，对面箭矢漫天，自家的陛下还敢露头喊话？有病吧你。

心理苦苦支撑的那根弦，瞬间就垮掉了。

另一边，李凌霄的确没有走得很快，夫人陈灵儿不会武功，女儿李玲珑又年幼，所以在小路上走走停停，让久在军旅的他丝毫不会感到疲倦。对于自己的这个决定，女儿自然是不会反对，夫人则默默地收拾东西，可见她也明白，自己劝说不了这个牛脾气。

小玲珑在路上问：“父亲，母亲说我们可能要在西门关呆一辈子，怎么又回去了啊？”

“因为玲珑的爷爷去世了，爷爷生前最疼玲珑了，对不对？”李凌霄温柔地回答：“我们去见爷爷最后一面，然后再回来。”

李玲珑嘟起小嘴：“可是，妈妈说太子大大最坏了，总想害我们，所以不想回去见太子大大。”

李凌霄看了陈灵儿一眼，陈灵儿将脸扭在一边，没有搭腔。李凌霄为其开解道：“妈妈在开玩笑呢，太子大大每次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玲珑，玲珑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