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屏风后晃动着一具模糊的身影,不太真切,依体型来辨,应当是个女子。
只见其人,却不闻其声。
大夫问了好几个问题,她都摇头晃脑没做回答,温娴淡淡瞧了一会儿,没太上心,转头继续会周公。
可她刚把眼睛闭上,就又听到一堆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满屋子乱窜,不知是在找何物。
接着屏风被人移开,从外探出个脑袋,看到角落的两人,惊喜地“诶诶”唤了两声。
温娴揉揉额角,站起,甫一抬头,便上方莹润的眼眸。
方才的疲倦一扫而光。
“伽兰?”温娴喜出望外,“你怎么过来了。”
伽兰跑得满头大汗,头发也乱了,顾不上整理,匆忙从胸前解下包袱,塞到温娴怀中。
“钱……看、看……”她磕巴地说道。
温娴被这举动弄得怔了一瞬,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翻开包袱一瞧,里头物件甚是熟悉,她从京城背过来的东西全部都搜罗在了一起,包括钱袋子。
原来她都明白,之所以行色匆匆,是为了跑回家替她取银子。
温娴感动到鼻酸,喃喃低语:“多谢。”
然而还没等到她想再说其他,伽兰就已迈开腿脚,又跑了回去。
温娴跟着追出店外,只看见她拖着板车艰难前行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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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辞是被营地扔出来的,因祸得福,反而脱离民夫的身份,重新拥有了自由,温娴为了照顾他,自是不便再回村里。
如今两人都没有地方可去,但得大夫好心收留,能够暂时待在店内。
医馆看着不大,实则内里别有洞天,布局结构倒是与中原相似,前是店后是坊,前头给人看病,后院则用于储物和住房。
大夫是个心善的女子,可温娴却不好平白收下这份善意,只要了最偏的一间柴房,另付三倍的诊金,拎包住了下来。
第五辞也不嫌弃地方差,欢天喜地跟着过来要帮温娴搬“家”。
柴房只有一张木板床,温娴拾掇出来预备留给第五辞,褥子都已经铺好,某人却昂着脖子死活也不肯上床。
“夫妻本就是一体,同榻而眠那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现在好不容易能待一起了,结果你却让我独守空床,传出去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第五辞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温娴岂能不知,他一向单纯,行事也没个把门,温娴却不想跟着他胡闹,随口淡淡道:“这里没人认识你,你的脸暂时还丢不出国门。”
她自顾收拾东西,只消片刻便把第五辞晾在别处。
“那你睡哪儿啊?”第五辞跟在她身后,一边探头一边问。
“打地铺。”温娴蹲下身,竟就真的收拾起了草垛,打算睡在地上。
第五辞眼睛都快瞪直了,不由分说抢下温娴手里的干草,扬手掷到窗外,咬牙说:“我不同意。”
他是真的急了,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楼着温娴把她按在床边,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点还是明白的,你一个女儿家,身娇体弱又不耐寒,若是为此染上病,我可真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温娴笑笑,戳着他的脸:“你不是平日里常说,英雄不论出身,万事不分男女么,怎么这个时候又纠结起性别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第五辞嘟囔着没有直言,“别人我可以不管,但这事你得听我的。”
温娴说不过他,拾起干草往角落走,可她动一下,第五辞就挡一下。
仗着腿长,可劲儿地捣乱。
温娴气鼓鼓地看着他,后者却气定神闲地吹起了口哨。
最后好说歹说,还是由温娴爬上了那张木板床,第五辞蜷了两堆草垛,睡在地上。
晚膳过后,温娴给第五辞换上新的绷带,把他那一头打结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瞧着实在有个人样,才放心地收回手。
身下的木床老得已经掉屑了,温娴盘腿坐在上面,屏住呼吸不敢晃动半分。
她把包袱展开慢慢清点里头的东西,然后又把银子摊开摆在自己跟前,欣赏完还不够,又一个一个来回数了两遍,最后含笑放进钱袋里。
第五辞睡在温娴的脚边,一直侧身默默注视着那边的动静,见她这幅小鸡护食的谨慎模样,不禁暗笑:“你如今这是怎得了,也变成财迷了。”
温娴把包袱捆好,放置在床头,合衣就这么枕了上去,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今后的开销。
“等你身上伤好全,我们还得去另外租个房子,过日子用到钱的地方多,以后的花销可不少,你只知其外,不知其内,哪里能明白这些。”
温娴一桩桩梳理完,闭眼沉浸在未来的幻想中。
第五辞听着有些羞愧:“养家的事情由我来就好了,我能赚钱,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的。”
“我不怕吃苦。”温娴笑盈盈道:“打从踏入西北的第一日起,我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苦是累都得自己受着,再难我都不怕。”
“而且有你在身边,怎么会舍得让我吃苦呢。”她眨眨眼睛,欢喜道:“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更自在了,比从前过得每一天都还要自在。”
第五辞猝不及防,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忍不住翻身爬起,凑到温娴跟前,不顾她的阻挠,强行钻进了被窝。
老掉牙的木板床,一时有些难以承受两人的重量,在第五辞扭动着屁股贴近温娴时,床腿发出吱呀一声脆响。
两人皆是一愣,不敢再动。
温娴推搡着第五辞的胸膛,想让他下去,但这人身形坚硬如铁,任她如何扑腾,他就是不为所动。
温娴没辙,决定不再理他,退出第五辞的怀抱,想从他身上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