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深夜极易招惹敌寇的偷袭,尤其是像今日这种风雨交加的泥泞夜晚,烽火不燃,视线受阻,给了敌方一个天然的躲避屏障,如果防备不慎,让方钻了空子,届时城中大半百姓都会受到敌寇的侵扰。
第五辞虽只是个挂了名的军中将士,此也不能太过袖手旁观。
他匆匆换下身上打湿的布衣,套上盔甲快步登上烽燧,与士兵交接完最后一班岗。
少年人的躯体已经初见成熟,雨水浇在身上,依稀可见甲衣背后硬朗结实的肌理。
第五辞持剑而立,密切注视着城外的动向,目光如炬,如一头潜伏在暗处的鹰隼。
毛毛冒着大雨奔袭上来,看到他还微微愣了一愣,后很快反应过来,撑开油伞遮挡在他的头顶,扯着嗓子大声说:
“温大哥,你今夜怎得没在家中好生陪着嫂嫂,这里并不缺人,我来替你站吧。”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脚下,耳畔的狂风像是野兽在嘶吼,第五辞只能从口型分辨毛毛话里的含义,见他衣着单薄,不好留他在这里受冻,将伞往外推开了些,简单一个动作,既是无言,也是婉拒。
第五辞执意如此,毛毛也不好再多劝,默默陪护在一旁,两人同撑一把伞,并肩而立,t望着远处的城墙,彼此再无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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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娴从噩梦中惊醒,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寒意从背脊窜到耳尖,依着习惯往身旁一拱,没有抱到温热的胸膛,迷糊睁开眼睛,才发现第五辞已经出去多时了。
默默裹着被子往床内挤,温娴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慢爬起来。
外头的雨势还没歇,屋檐下滴答滴答不停漏着水,厨房北面的窗户没关严实,雨水全部浇灌进来,地上湿漉漉地漫着一滩水。
温娴放了个盆在屋檐下接水,又把厨房重新打扫干净,煮了一点稀粥填饱肚子,兀自琢磨着后面几天的生意。
这雨也不知道会下多久,天气不好,自然没法摆摊,赚钱的事情暂且只能搁一搁。
她这几日难得空闲,又描了好几张新的首饰花样,待天晴时送给合作的掌柜,又着手开始准备摆摊的事情。
第五辞又好几天没出现了,估计军中太忙,暂时无暇分身,温娴没太在意,更是懒得去打听。
靠代写书信实则每日赚得并不多,大伙儿不是日日都来,她更多的时候就是坐着看书打发时间。
当然偶尔也能捡点漏,负责给官家打杂。
近来衙门里有一主簿因病告假,撂下小半月的公务没人处理,上头催得紧,底下又找不到人能够顶上,官差无奈又寻到了温娴跟前,雇她上门负责顶替主簿的差事。
看在钱的份上,温娴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像她这类受到临时差遣的普通小老百姓,根本不可能会接触到官府的核心要密,左不过都是一些公文、账簿的誊抄庶务,分明还难不倒人。
好在温娴捡了便宜做事也还算认真,里头的人没太为难,就是那群抱团成队的衙役,看着她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太友善。
温娴压根就不予置理,遇到他们结伴蹲在树下偷懒时,还会特意绕到远处躲个清净。
这日午后,温娴刚巧处理完一批堆积已久的公文,正预备趴会简单睡个午觉,就听外头叽叽喳喳一阵吵闹,原是几个刚从茅房回来的衙役在闲聊,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不知说到了何事,叽里呱啦地笑个不停。
温娴起身将屋门掩得严实,想等这群人离开再休息,可偏偏外头像是在跟她唱反调,不仅不走,还大剌剌地坐在门口台阶下,勾肩搭背地开始吹嘘聊天。
几人的嗓门可以抵得上田园里的大鸭子,吵吵闹闹简直烦人,温娴临到嘴边的埋怨不得已只化作腹诽,但听他们提起京中之事,她的思绪骤然被拉回到当前。
“最近我听说,京里那位好像快不行了……”
瞬间屏住呼吸,温娴偏过头把耳朵贴近门上,捂住嘴巴没发出半点声音,默默聆听着屋外的动静。
男人的嗓门粗噶,甚至还带了点口音,温娴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零零散散拼凑起来,也大致猜出了他们所说的是何事。
永康帝病危,似乎已是到了油尽灯枯之年,但这消息毕竟瞒得严,他们能晓得,只怕是偷听了上头官老爷的口风。
虽有些言辞夸大的成分在,可也不难猜出里头的真实性。
众目睽睽之下议论天子,乃是大不敬的罪名,这群人胆子不可畏是不小。
温娴听得心惊,外头说话的人也甚为心虚,在她故意弄出一点细微的小小动静之后,交谈声顿时戛然而止。
随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晃神的功夫,人全跑没了。
温娴也蓦地平静下来,心底既是担忧又是欣喜。
想到尚还在宫中为官的父亲,如果天子不日便将病逝,那么温绍元的处境又会发生何样的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会继续留任做官,还是会遭排挤被迫辞官回乡。
而受到流放之刑,如今仍是逮罪之身的第五辞会不会因此得到赦免,遭受冤屈的武安侯府有没有可能彻底洗脱冤情。
温娴思索着一路走上街头,余光瞥见巷子里随处可见的乞丐和难民,忽地生出一股反心,平添了几分于当今圣上的厌恶。
以手为扇渐渐驱赶体内的燥热,脚步不停继续在集市上转悠,想起家中存粮已经殆尽,温娴今日大方卖了猪肉和排骨。
回去的途中,碰到沿街巡防的士兵,温娴这才想起自己已有许久未见第五辞了。
自打那次雨夜他重返军中,到如今愣是连个面都没有露过,不知因何事受到牵制,想来应是忙得很。
温娴平日极少过问第五辞的差事,连他在做什么都只是一知半解,今日却莫名有些想念,
临近晌午,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六月骄阳似张火伞,将万物笼罩于热浪之下,空中无云,连风都透着丝丝燥意。
百姓躲进屋中纳凉,只有温娴一人提着食盒走在空荡荡的街上。
穿着鳞甲的士兵经过一轮汗水的洗礼,才刚换完班,便等不及回到后方,直接倒地歇息了。
林校尉沉着脸又过来赶人,大嗓门震天响,士兵们纷纷逃命似的跑开了。
温娴立在身后踌躇着不敢往前,等林校尉教训完,才鼓起勇气小声道:“请问……”
询问的话还没吐露完,林校尉一个眼风扫过来,温娴提起的那股气又偃旗息鼓了。
实则也不怪她觉得胆颤,就林校尉那张横眉怒视的大盘子脸,往军中一杵,就没几个人不怕他的。
不过难得看到女子,这位糙老爷们竟破天荒地收敛起了脾性,轻咳两下,压低嗓子温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