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白金色的轿车滑过,在失乐园的大门前,悄无声息地停稳。
又是一日,重复在赛事场地与医院之间枯燥的往返罢了。
初见鸦推开车门。在他指尖扣上门板的瞬间,灌木丛的阴影深处,一道属于相机的白光一闪而过。
“咔嚓。”
有狗仔。蹲守赛事门口,为了捕风捉影的爆料不择手段的那一类狗仔。
初见鸦微微眯起赤红的眼,视线投过去,只捕捉到一顶仓皇压低的黑色帽檐,以及一个迅速消失在围墙拐角的狼狈的背影。
“少爷,需要处理吗?”司机从车窗探出头。
“不用。”初见鸦收回目光。
***
今日训练一派平和,气氛吵嚷鲜活,和往常没有变化。
用温与付的话来说,一群个性过剩的刚成年的男生聚集在一起,没把屋顶掀翻已经算是一种奇迹。
“crow酱~我这个新的花式甩鼓棒怎么样?”“回去重练。感觉不如ex咖喱棒。”“……我禁止他在舞台上喊出ex咖喱棒那种东西。”“thanks真是一点趣味也没有,喊出来不是也挺有趣的吗~?”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mv拍摄!想法呢场景呢构图呢!”
“今天的牛奶好了——给你,crow。”“嗯。”“啊啊啊啊crow酱,下次不要就着他的杯沿直接喝啊!”“你们好吵。”
“听我说话啊小兔崽子们!!”
“……zzz。”“我的mp4去哪了?”“crow酱再看看这一招鼓花!”“很好,有我气势的十分之一。”
“——??!!”
初见鸦喝完牛奶,殷红的舌尖漫不经心地舔去唇角一点白色泡沫。
决赛的曲目早已提交,余下一周的练习时间绰绰有余。下午有终曲的mv拍摄,对初见鸦来说,类似的流程早已烂熟于心。
“无意义(themeaningless)”的拍摄已有取死之道。一个足以让任何创意团队走向歧途的主题。
但这仅仅是对庸人而言。对初见鸦来说,他自有他的解读方式。
强光灯下,是成排冰冷的石膏雕像、满地支离破碎的镜片,以及立在中央的一架黑色三角钢琴。
初见鸦赤足踩上镜片,纤美的脚背被玻璃渣划出细小血痕。粘稠的人造的鲜红液体缓缓渗出。以假乱真,血袋效果。
镜头追着他拖曳在地的白色真丝衬衫移动,衣摆扫过玻璃的锐利边缘,最终停落于钢琴琴身。
他按上黑白琴键。
“cut!”
拍完最初的场景,摄影师从监视器后探出头,语气带着一丝请求:“crow选手!拜托了,能把领口扯开些吗?”
初见鸦不置可否地解开衬衫衣领,雪白的发丝垂落,半掩住锁骨清瘦的轮廓。
摄影师:“……哎,对,这样对了。”
又一条拍摄结束。
初见鸦倚向近在咫尺的庞大的三角钢琴,指尖重重砸下,旋即是一个跨越八度的、花哨而利落的琶音。
周围的staff们屏息凝神,眼冒金星,半晌,摄影再度冒出一个头,弱弱道:“请问……锁骨能再露出两公分吗……”
初见鸦眯起眼,眼神冷了下来:“你要拍色情杂志?”
摄影师遗憾地偃息旗鼓。
“不过,crow选手,”一旁的导演笑了,“你们队伍对‘无意义’的解读竟是音乐本身,需要的核心道具是钢琴……作为摇滚乐队,这可真是特立独行。我们拿到创意草案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呢。”
初见鸦没有立刻回答。
人造的雪粉纷纷扬扬,落在他因病而显得过分苍白的睫毛上,凝成细碎的转瞬即逝的冰晶。
“……也许,我们觉得只有音乐是有意义的。”
一个场务小姑娘抱着血袋撞翻了反光板,清脆的碎裂声惊醒了在场所有沉溺其中的人。
导演忍不住追问:“那么无意义的是什么?”
直到收工,初见鸦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拍摄结束,休息室只剩下他一个人。初见鸦终于几不可闻地轻轻舒了一口气,坐在长椅上,仰头看头顶刺眼灼亮的白炽灯管,直到视网膜被晕染出斑斓的色块。
难得放空。
他拿出一板没有任何标识的雪白药片,指尖用力,掰下一枚。没有水,就这么干咽下去,能清晰地感觉到喉结滚动,将最后一丝苦涩压入脏腑。
掌心那片铝箔药板被攥成一个皱巴巴的银色小球,随即被他以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投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吱呀。”
在这一刻,休息室的门打开一条缝。
好在,药物的痕迹已经被提前抹去了。
他转头看去,郁宿推门进来,黑色高领毛衣裹挟着门外冬的寒气,右手拎着一盒透明的蓝莓蛋糕,蛋糕盒缎带被风吹得斜斜扬起。
“抱歉,crow……今天的蓝莓蛋糕没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