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022
为了感谢游乐乐帮忙，皮大摄影师非要请她吃饭。
“想吃什么你随便挑，反正最后报销的也是我哥，便宜不占白不占。”
游乐乐没推脱，地方是她挑的，离皮小汐学校两站地，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居民区里。
“藏在这种地方貌不惊人的店，不是前清御厨传人私家菜就是米其林三星法餐吧？”皮小汐边走，边向身边投去求助的目光，“要是钱不够，你不会把我卖在那儿吧？”
程亦行：“然后等你把人店吃垮，老板来找我赔钱？”
皮小汐：“……”
“放心，肯定不会卖了你。”拐了个弯后，游乐乐指着不远的一层小商铺招牌说，“就是那家。”
那是一家门脸很普通的水饺店。
店内的空间和装潢，跟任何一家不起眼的小吃店别无二致。大厅里回响着外卖订单的系统音，堂食顾客倒是寥寥。
游乐乐先发颗定心丸：“别看不起眼，吃过之后你们就会相信我没带错路的。”
进了店，她和老板娘熟络寒暄几句，自己拿了菜单，带他们找位置坐下。询问过两人忌口，她很快点了两份大份的饺子，两样特色凉拌菜和一个汤羹。
点完菜，皮小汐估算了下这顿饭钱，一声感叹：“你也太能给我哥省钱了吧！我都多久没见过在北京请人吃饭，能吃到人均不上四十的水平了……还有为什么一份饺子能拼两种口味啊，这是什么隐藏玩法！”
“因为这是‘vip’才能解锁的啊。”游乐乐用开水熟练冲烫着三个人的碗筷，“还没出道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吃饺子了，阿姨一家做的饺子特别好吃，每次特别想吃饺子，我都会特地来这儿。”
“那是，我记得最开始，你们四个小姑娘没什么钱，每次来只能凑钱点两份小份的一起吃。”胖胖的老板娘笑起来像个慈祥的菩萨，热情来换茶水，还赠了一个凉菜，“来，送我的vip客户一碟拌三丝，慢吃啊！”
皮小汐倒是听蒙了：“啊，你们以前这么惨呢？不是说练习生吃住都是公司管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游乐乐有些谨慎，确认道，“你不会拿我说的这些发到网上吧？”
“哎呀，我拿人格跟你保证，肯定不会！快跟我说说呗！”皮小汐一脸八卦上头的求知欲。
游乐乐又看向程亦行。对方喝着茶，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向店外，也不说话。
“你放心吧，我哥微博长草三丈高了，他根本不用那玩意儿！”
游乐乐这才放心，倒出自己的苦逼出道史。
简而言之，她的人生前半篇，就是个为了逐梦演艺圈而反抗严厉父亲，结果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的悲惨故事。
一开始，皮小汐还觉得夸张：“不至于吧，你爸能有多狠啊？”
“那你能想象，上大学前，我奶奶每天会按时出现在学校门口接我回家吗？哪怕去外面比赛，也是家里人陪同。我知道以前有娱乐公司的人在比赛之后联系过我家人，不过都被我爸拒绝了。”游乐乐无奈耸肩，“后来老师提议，让我考国外的音乐学院，我爸不允许，他觉得国外乱，而且跨国有时差，就不能随时知道我在做什么了。后来我来北京上大学，他也要求我必须每隔两天跟家里打一次电话，他要知道我在学校到底做了什么。”
皮小汐听得倒吸一口气：“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也太惨了吧！你爸这么严，那你的童年岂不是很没意思啊？”
“其实我跟我爸的关系也不是一直都差。我爸妈很晚才生的我，我妈说他们结婚的时候很穷，等了十几年，家里条件好一些了才生的我。所以爸爸对我很好，游泳和潜水就是他带我学的。以前假期，他还会带我去海钓。”
说到这里，她脸上丝毫没有对父亲的埋怨，只是说得很客观：“虽然他一直没有多赞同我学音乐，但因为我特别喜欢，他也没有阻拦过我。他就是觉得，女孩子将来最好有个体面稳定的铁饭碗，所以当初对我的要求是，如果成不了钢琴家，就老老实实回去，考个正式的音乐老师，安稳过一辈子。”
“所以，你爸爸这么传统，你还敢叛逆啊？”
“那有什么不敢的，离得远了又见不到，他当然管不住了。而且我喜欢做的事，本来就是写歌和唱歌嘛。”她的眼神有点得意，生动演绎着什么叫青春期叛逆来得过迟，“来北京第一年，我悄悄给娱乐公司投简历。恰好当时我们公司想组女团，正缺一个人，他们是最早联系我的，跟我保证以我的水平，训练几个月就可以很快出道，那时候也没多想，我就签约了。”
“然后你爸……”
“我爸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白纸黑字的合同，要是强行解约，我要赔公司一千万。实不相瞒，我当时就是看违约金特别高，知道我家不可能给我赔这笔钱，才迅速签的。”
“……”皮小汐向她投来莫名敬佩的目光，“我一时竟然评不出，你跟你爸到底谁更狠……所以你爸爸把你的钱都断了？”
“对啊。我爸不仅没给我凑违约金解约，还把我学费和生活费断了。他怕我妈偷偷帮我，连我妈工资卡也被收走了。我爸原话是‘既然你这么厉害，就自己卖艺挣去吧’。”
皮小汐被这种极端的教育法震惊到表情扭曲，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刚才一脸事不关己的程亦行，忽然放下杯子，加入话题。
“没记错的话，艺术专业每年费用可不低。像你们这种跟街边发美容卡一样，随便凑上人就能出道的组合，一个月收入怕是赶不上餐馆洗盘子的服务员。”
“被你说中了，所以当时才特别穷嘛。”
游乐乐嘴里说着穷，表情倒是特别乐观，笑嘻嘻地弯着眼回忆：“我后来的学费有一部分是找公司借的。而且我们是公司签的第一批艺人，运营入不敷出很正常，生活费也给的很少，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都要从我们的收入里扣掉的。所以没有活动的时候，为了省钱我们会在宿舍买菜做饭，要是外出上课，我们就找附近很便宜的地方吃饭。”
皮小汐一脸不理解：“都过成这样了，还觉得乐在其中呢？”
“因为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可以自由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啊。”
她的眼里像是藏了一簇星光，明亮得不行。
“能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还能靠它赚到钱，就很满足了。那时候年纪小，对什么都盲目乐观，住再简陋的宿舍也觉得撑一撑就过去了。我记得冬天暖气效果很不好，我们四个睡觉，要挤着用两张双人电热毯。宿舍当时洗澡做饭用的是很老式的那种罐装煤气。所以每次用都要很小心，因为怕……”
等她的大脑意识过来自己在说什么时，那几个字已经到了嘴边。
“怕用得不好……会煤气中毒。结果，真的发生了。”
她试着，将这件事从自己嘴里坦然地说出来。
即便做好了准备，说出这句后，她仍然感觉到心率瞬间上升，甚至双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可是，你当时那次，是意外对吧？”皮小汐轻声问她。
“是意外。但那个事故，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游乐乐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跳越来越快。
这么久以来，蛇蝎女人、阴谋论、毒害队友……这些标签贴到她身上，再也没被摘去过。她不知道程亦行和小汐看过多少关于自己的“黑料”，可是她一点也不希望，他们像网上那些人一样，将那些言论信以为真……
最后，她选择抬起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子。